「乐蓉,我先走了喔,已经闭到剩下洗区,下班时间我帮你填了十一点半,你闭完再走。」
「好。」
少女一头栗色长捲发束在背后,身穿黑色制服,长裤下摆收在防水的短筒黑色雨靴里。
她看着手边还有六七落的碗盘,叹了口气,翻起白眼:「十五分鐘最好是会够我洗完盘子再闭店。」
她甩掉一手水珠子,跑到休息区抽出手机,随便找了个男的按下通话键,手机嘟没几下,电话那边传出一个少年的声音,语音低沉,听起来约莫十六七来岁:「喂,安怎?」
「欸,我十二点下班,你可以来店里接我吗?」
「好啊,我顺便叫阿豪跟邵哥他们几个一起去吃消夜?」
「不行啦,你忘记了喔?我要到十号才发薪,现在是月初的穷鬼欸。」元乐蓉推拒,语气却撒娇似地软下去。
「怕什么,跟我们几个出去吃饭会让你出钱吗?」
「这样不好,不能每次都这样!」
「安啦,元明的事情每次都靠你收烂摊子,不请点吃喝我们哪好意思?不准再推喔,你这声音一听就是心情不好。」对面声音一点也没不耐烦,严厉里有几分哄人的意思。
「好啦好啦......知道了啦,还是你们几个对我好。」元乐蓉本皱着的眉头一下就松了,脸上掛笑,笑眼折成新月。
「掛了,晚点见。」
「晚点见。」
元乐蓉带着手机回到洗区,接上店里ifi后打开youtube,翻出庄心妍的经典歌曲串烧放下去:
「一直都想着他,他会想着我吗,明知再多牵掛都不会有个解答,如果已无法实现我们的家,我的幸福就是能看着你幸福啊你知道吗……」
她坐回位置上边唱歌边洗东西,餐厅后场发出零星陶瓷杯盘碰撞的声响,她熟练地搓洗、放进洗碗机、拿出来放到架上陈列,一次又一次反覆。
最后终于在超过十二点一些的时候完成所有工作,把洗碗机关掉、用水把地板泼了一遍再把厨馀打包丢掉,关上所有灯披着外套收好所有东西准备离开店里,看见外头等候的身影,元乐蓉脸上总算有笑容。
寒冬腊月,店外骑楼强风吹拂,外头坐在机车上等的几名少年手指发红,有的不住朝手心呵气温暖冻僵的手指,也有的掏出打火机点菸,啪嚓一声亮起暖橘色火光在雪白纸捲的一端,把雾吞进胸腔里,再叹息似地吐出,在冬日夜晚冒出阵阵白烟。
「终于下班了?」为首的少年把身上的风衣外套给脱了递给元乐蓉,「穿着。」
「谢谢。」她嫣然一笑,「谁借支菸?」
眾少年哄然大笑,纷纷掏出自己的菸盒,一排烟盒绕在她面前半截手臂处。
「想抽啥自己选。」「等蓉姐翻牌啦!」「下好离手!」
「是在打麻将逆?有人是黑冰吗?」
「你啦还不拿出来!」眾人拱着一个站在边边的少年从包里翻菸,再抢着给她点菸,接着给元乐蓉戴上安全帽,几个少年才发动重机引擎在深夜宽阔的马路上疾驰,此起彼伏地发出突突声。
「先让我去领一下钱,我的水电费快到期了。」元乐蓉看到街边有便利超商,拍拍前方少年的腹部。
「等我一下,我回转。」
下车后元乐蓉直奔提款机,打开几乎空了的钱包抽出提款卡,左手遮着输入一串密码,朝着两千点了下去。
馀额不足。
元乐蓉失神地瞪着萤幕发愣许久,突然呼吸急促,陷入无尽黑暗。 又来了,偏偏是这种时候。
她捂着胸口靠在机器上休息,过了许久都缓不过来。
「小姐,你还好吗?需不需要送医院?」旁边身形高大的男店员观察许久,终于出声跟元乐蓉搭话。
「我......没事。」她喉间滚动,状似艰难地发出声音,乾涩沙哑,「可以帮我跟外面那群男生传话吗?」
「要传什么?」
「跟他们说我要坐着休息一下,外面太冷了,让他们熄火进来等。」
店员抽出提款机吐出来的卡交到元乐蓉手中,把她扶到休息区坐着,接着往外走,元乐蓉勉力睁眼,睫毛扑闪几下,视线模糊间看着男店员唇瓣开合,一群少年面色凝重地停好车走进超商,不到半分鐘就聚集在她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