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沛解释:「会眾若没有对价关係,那他们为何要听你的?于是他给大家一个神蹟,让眾人相信他真的有神的大能,然后,他再让大家一同参与这个神蹟,因此眾人就会深信自己也有使命感,而那个神蹟,就是替小娜赶鬼。」她没好气地补充:「懂吗?你先要有神蹟,你才有树立权威独裁的本钱;而会眾要能参与你的神蹟,他们才会真心地盲从顺服你,因为你就是上帝拣选的僕人!
「你让他们也能帮着医病赶鬼,于是他们便有参与感,相信自己也能行神蹟奇事、能改变世人、能造化眾生、能拯救世界!
「你懂吗?真正的关键不是神蹟,而是你能不能让他们相信那就神蹟!因此神蹟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神蹟存在的圣像!
「你看看小娜那样子,你会看不出来她只是精神方面的疾病?
「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必须相信小娜是被鬼附的!小娜那副凄惨的模样就是他们渴求的圣像!这个圣像让他们真心相信自己正参与着神蹟奇事,因此小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根本就不在乎!」她声音不大,但里头越来越沸腾的怒气却着实吓到我了。
「好了,好了…。」我轻声道,希望她能冷静下来。
「好什么?你没看到小娜的样子吗?」她怒目瞪我。
怎么没有,我衝上来第一眼看到小娜,就明白沛沛为何才刚上楼,便又立刻气急败坏地把我也给叫上去,因为小娜跟我们两个月前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凹陷的眼窝,发黑的眼框,里头嵌着一颗血红的眼珠,斑斑血丝自眼角与牙齦间渗出,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更别提平常囚禁时身上被绳子磨出的伤口,与大片大片正流着白脓的黑色坏疽。
我看了看我的手,上头满是黄黄黏黏的组织液,还有不少皮屑碎片,是刚才扣住小娜手脚时从上头扯下来的,我忍住把手往衣服上擦去的衝动,虽然上头已经够脏了,但是…,我摇摇头,一把往椅背上华丽的椅套抹去。
「卫生习惯好一点行不行,」沛沛翻着白眼道,「还有,」她柔声说:「对不起,这整件事都与你无关,我不该把气出在你身上的。」
「这种事根本不需要道歉。」我说。
沛沛虚弱地对我微笑了一下,「对不起,稍等我一下,」
她像是想起什么事的样子,先是看了看会堂里的无头苍蝇,然后她突然大声地对那女人嚷道:「喂!你动作给我快一点!和牧师上床不代表你就有权利代替他说话!」
那女人闻言张大了嘴,却不知道该反驳什么,原来从其他人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们八成都觉得那女人与牧师间事有蹊蹺,而他们不愿查觉,并甘愿听从那女人指挥在那儿瞎忙的原因,纯粹就是这样会戳破他们心中甘愿为教会付出的假相,于是他们不让自己去碰触这个问题,明着、暗地,连自己想到都不行,直到沛沛将它在大家面前引爆。
我看着爆炸无声的涟漪扫过眾人,他们眼中狂热的光茫渐渐熄灭,几个人开始像游魂似的这边擦擦东西,那边摆摆椅子,多数的人则是无神地呆站在原地,两隻眼睛四处看,就是不看彼此,还有两个人总算有点良心,或是说还沉浸在沛沛方才的馀威之下,想到该去把小娜抬下楼。
我看了看那两人的年纪,「算了,别指望那些人,」我对沛沛说:「我去揹她吧。」
「不要!」沛沛猛地拉住我的手臂,「她会咬你……。」她怯地地说。
我在她眼神中看不出一丝幽默或调侃,「不会,」于是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向她保证:「中了你那招的人,一时半刻内绝对不想闔上嘴巴。」
「真有那么痛?」沛沛狐疑地问。
「嗯,别问,很可怕。」
我记得小时候中了她那记之后,总有半年了时间我看到沛沛的手指都会心悸。
「是吗…。」沛沛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我。
「所以我很讶异你居然会把这招用在小娜身上,」我边说边往小娜床边走去,「她看起来好像…,」我迟疑地说:「状况很差…。」
「她快死了…,我知道,但是让她跟着那群疯子继续high下去,恐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她瞥过头去观察了小娜一阵子,然后咬了咬牙,【算了,还是报警吧。】她耳语道。
我心头一惊,【什么?可是上次他们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