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花梗砸在家明和甘一脸上。
后来他们换了一个办法,甘一叫大熊寄了两架无人机过来。他们跑到隔壁旧唐楼天台上,无人机飞过去,在阿珍卧室窗口拉开一个横幅:叶嘉珍,请再为我唱一首歌。
阿珍报了警。家明和甘一躲在唐楼顶楼一处废弃的小户里躲了一下午。警车开走后,他们慢吞吞走下楼。家明很沮丧,他们靠在楼梯间抽烟,甘一望着楼上那扇半开的铁质防盗门发呆。突然,门被推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男人,穿黑色工字背心,低头系好鞋带后,慢慢朝楼下走。他们的视线碰到了半秒钟,男人转头下了楼。
甘一一直呆呆望着他下楼。甘一一直觉得,如果他回到香港,可以马上认出那栋旧唐楼。但他没想到的是,在过去十多年之后,他可以马上认出的,是梁诚。那颗泛红的痣,看人时冷冷清清的认真。甘一低头说了声“操”。
家明后来约阿珍到庙街宵夜摊,两个人喝酒互骂,骂完又亲到了一起。第二天家明和甘一说,他们在一起了。
家明要甘一帮忙去跟老豆说,卖掉一间铺子替阿珍开酒吧。甘一说:“我也有一个忙你要帮我。”
过几天,甘一要家明开车带他去西贡的一间养老院。他们帮忙给老人上绘画课。中午在老人院食堂吃饭,甘一看到梁诚推着阿婆进来,停在饭堂门口,和护工小姐说话。梁诚长得很高,护工仰头看他。说完话,梁诚又推着阿婆走了。当天下午,他又在荷花池边看到他。梁诚坐在水池边沿,拿指甲钳仔细地剪着阿婆的指甲。他细碎的刘海,盖下来一点阴影,左手臂的蝴蝶纹身一动一动,像在扇翅膀一样。
十五岁的梁诚,失去了父亲梁永年。那次被波及的人,还有隔壁阿婆做巴士司机的儿子,他们一起被砍死在唐楼里。阿婆在房间里找到梁诚,蹲下来,伸出手,问他要不要去她那边吃饭。餐桌上放着一碗扣肉和一碟油麦菜,阿婆对他说:“今后下了课,就过来吃饭。如果学校有事,记得和阿婆讲。”
甘一看着二十九岁的梁诚,对家明说:“叫邦仔准备吧。”
阿珍那个乐队的键盘手邦仔是个gay佬,平日是98咖啡馆的咖啡师。那个暑假,他换工作到另一间咖啡馆,楼上八九两层是九龙一代小皇帝金大生的办公总部。邦仔经常跑腿送咖啡上楼。一来二去,金大生很眼熟他。
夏末的有一天,香港挂八号风球。金大生的车子开出地下车库忽然进水熄火。他气得把司机踢了一顿,自己跳下车跑去咖啡店坐着。邦仔送了他一杯冰美式。金大生吸了口电子烟,眯起眼睛看邦仔研磨咖啡豆,煮泡咖啡,忙着给其他顾客送餐。邦仔长得非常文气可亲,抬手拿柜台顶上的罐子的时候,露出一截细白的腰肢。金大生走之前,走上去搭讪,问邦仔想不想去他那边尝尝很特别的智利咖啡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