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清难得见叶听寒如此踌躇的神态,倒是比起之前一直处变不惊的样子更多了几分人情味儿。
究竟什么朋友,能令叶听寒露出此等神情。
上官清不免添了几分好奇,顺口打趣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你露出这副神情,之前对付大魔头罗窟鬼王的时候,都不见你皱过眉头,难道这位风姑娘真是你的旧情人不成?”
叶听寒沉默了一瞬,才有些无奈道:“她并非江湖中人,且早已嫁人,这种话还是不要再说。”
上官清闻言一怔,心底下意识感到不适,尽管叶听寒此时的神情语气都无比坦荡,仿佛真的只是为故友隐私考虑。
只是,她从来是个豁达的性情,也向来有自己的骄傲,因此并不屑于为这种事情吵闹。
况且她与叶听寒这一路同行,不说生死与共,也是共经风雨了,她相信叶听寒的为人,也相信两人的感情不会经不起波折和考验的!
有意缓解气氛,上官清暗吸一口气,故作夸张道,“什么话?我可从未见过玉山君子如此紧张的模样,难道号为君子的叶大侠真的心虚了?”
叶听寒当然听出她的故意促狭,笑着摇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上官清听出他语气中的亲近之意,心中戒备放下大半。她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但又觉得说自己明白,就像承认自己之前是在吃醋,可若不说点什么,又好像认输了一样。
上官清只能故作不知,“叶大侠是什么意思,我又不是您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呢?”
不待叶听寒反驳,上官清又抢先道:“不过既然事关隐私,若是叶大侠希望我一同退避,小女子我当然也不敢不听啊~”
上官清说完就走,根本不理身后的呼唤,然而即便挺起肩背,仍不免带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她不知道的是,留在原地的叶听寒,也并不如自己表现出来的平静无波。
风灵再次见到叶听寒的时候,就是他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然而不待她仔细打量,先进门的陈捕头已经出声道,“叶大侠,人我带来了。”
“有劳陈捕头了。”叶听寒依旧不卑不亢,仪度周全。
“叶大侠客气了。”陈捕头看着两人,发觉叶听寒的目光只是轻轻从风灵身上掠过,看不出什么情绪,而这个风灵脸上也并无欣喜激动,两人看起来并不像是相熟的模样。
然而能在衙门里坐稳捕头的人,就算不是人精,也总有几分眼力,更懂得办事分寸,于是也不必问是否认错了人,而是指着院中石桌说到:“你们慢慢聊,我就不打扰了,只是衙门办事有规定,我就在院中等候,还望叶大侠体谅。”
“这是自然,辛苦陈捕头了。”
“不敢不敢。”
陈捕头走到石桌旁坐下,背对着屋门,以示并无窥探之意。
风灵一边听着脑中系统不放心的警告,一边终于将目光落定在面前之人身上。
修长挺拔的身姿有些陌生,深秋也不再罩着挡风的披风,而是穿着一身灰白色单衣,袖口束着,手掌宽阔,指节均匀,指腹拿笔磨出的薄茧已看不出来,掌心却多了一层用剑练出的厚茧。
俊朗的容貌,只剩眉眼处还留有几分旧时的模样,却叫人不敢再细看。
十三年未见,一个是江湖上名声赫赫的大侠,一个却沦为潦倒落魄的逃妇,人生真是境遇难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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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叶听寒也在看着眼前人,因为刚从土匪窝里出来,一身没有换洗的深色麻衣,即使用心整理过,仍旧显得灰扑扑的。
发髻像是用手简单梳理过,但是不如梳子梳的顺滑,也没有精巧的首饰点缀,只是用一条粗布和两根劣质木簪做固定。
脸色有些蜡黄,还有不知道哪里弄的奇怪污黑印记没有清理干净,两手收在腹前,被衣袖盖着,却从缝隙中漏出陈年冻裂的疮痕。 那双本来略显妩媚的眼睛,此刻也正打量着他,像是终于认出旧人,清泠的眸光中透出几分暖意,喉头微动,似乎就要将旧时的称呼脱口而出,然而他等了几息,却只听她真如故友重逢般,笑问,“经年不见,别来无恙?”
经年不见,别来无恙?
这八个字,像是一把钝刀,将叶听寒一瞬间从旧梦和现实中劈开,再次清醒的意识到,时间的力量是何等的残忍和不容置喙。
于是那些他哽在喉头的、那些不合时宜的、或许已显得冒昧的关切,也终于都被彻底的咽下了。
即便,她努力强装一切安好的样子,仍然让他觉得无限可怜,他也只是同等的、好似云淡风轻的回道,“我很好,你呢?”
“我…也是。”
相顾无言,又一阵沉默后,叶听寒有些谨慎的问:“那,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若是让他那些江湖上的朋友见了,怕是会以为这是什么举足轻重的问题,需要他严阵以待,以至于连那份引人称道的泰然都难以维持了。
“我想,回家看看。”风灵看着有些斑驳的地面说。
“回家?”叶听寒看着风灵微垂的眉眼,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才智不够用,以至于他竟然无法分辨,她口中的这个家,到底是指哪一个?然而又在摇摆的猜测中,不受控制地滑向一个让他心口微窒的可能。
好在,在这分不清漫长还是短暂的沉默里,风灵下一句话,打破了这仿佛凝固的空气,让他得以重新呼吸。
“我是说,回余州。”
“好!”
“?”
叶听寒面对风灵看过来的眼神,轻咳一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正好也要回去,不如我们一起,以免你到时候再遇到危险,你放心,我还有两个朋友一起,你不用担心……”
“我不担心的。”风灵浅笑着打断他的话,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地看着他,重复道:“我不担心。”
叶听寒对上她的眼神,只觉得心脏像是泡进了调料罐子里,咸酸辛甘苦,五味陈杂,却辨不出那种更浓。
“好,那你先随陈捕头核定身份,然后在县衙等我,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家。”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