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良换下了痕迹脏污的布衣,换上了已显陈旧的道袍,用屋里木盆中的清水打理了胡须,将头发梳成冠,最后对着水里照了照打理后的仪容,还算满意的点头自笑了笑。
房门很快打开。
风灵重新入内,叶舒紧随其后。
李玉良从包袱里拿出两枚用红线穿好的铜钱,给风灵和叶舒各自一枚,戴在脖子上,然后在床上摆出盘腿打坐的姿势。
一直维持着平静的李玉良,最后还是忍不住怅惘的看了风灵一眼,嘴里仿佛又呢喃了一声她的名字,然后随着话音随风消散,他也安详的闭上了双眼。
“师父。”
风灵终于泪如雨注。
早在王会找到李玉良的时候,就有所预料,提前准备了后事所需事物。最近城里哭丧不断,王会的行迹倒也没惹人怀疑。
李玉良在王会安置的地方停灵了三天。
投毒之人还没抓到,县太爷为了安抚城里百姓,自愿戴麻三日,以示祭奠,城里几家大户也被迫迎合县令,在家里准备了麻衣。
叶府也是如此,风灵得以机会为李玉良披麻,否则未免沾染晦气,正月里她想要为李玉良尽孝还真没那么容易。 最近县令忙得不可开交,但是心情不爽,也拉着城里几位大户的老爷们跟着受罪。
风灵和叶舒得了更多自由,白日里便去李玉良停棺之处守灵烧纸。
三日后,李玉良在叶府城外庄子不远处的一个小山上下葬。
山上垒起几座新坟,其中一座是幼子早夭,与李玉良恰好是同一天祭日。
风灵和叶舒怕不能常来,查看那家农户还算忠厚,便给了一些银两,拜托他们帮忙照看邻近坟茔。
然后相携着手,重回叶府。
只是那道角门外,再也没有初一要等的人。
可惜滚滚红尘,前恩已远,后情难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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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最近县衙里为了抓人忙得热火朝天。
泽县民风还算淳朴,底下小偷小摸的禁绝不了,可是伤及人命的,十几年也出不了几例,因此这回一来就涉及这么大范围的伤亡,县令是真的恼恨,更呕血的是,这还不是他底下愚民犯事,而是那伙不服管教的江湖油皮子无故泄愤!
县令感觉自己真是倒了八辈霉了。
县令动了自己的关系,请来几位传说在江湖中颇有名气的高手助阵,铁了心的要把那几个罪魁祸首给逮住,否则政绩上留这么一笔污点在,他是别想往上混了。
好在江湖上也不全是惹是生非的,这次泽县的事一出,在武林中也掀起一波追讨伐。
这些习武之人本就比常人性情暴烈,就算是凭实力屠杀一界的,他们也敢聚集群英来群攻,更何况这种只敢投毒泄愤之人,让人不齿,也更让人不屑。
因此这讨令一出,各路响应者还不少。
也不管那投毒肇事者还敢不敢留在泽县,反正这段时间各路人马往泽县里赶来,一时间,原本萧瑟起来的县城,顿时忙得如火如荼,热闹非凡。
与外面的热闹不同,叶府内门庭冷肃,下人们噤若寒蝉。
因为叶舒又病了。
跨过年,他就十一岁了,距离他上次病倒也有一两年,一般的孩子这么大基本都可以立得住了,何氏几乎也以为他可以好起来了,结果,结果。
何氏攥着手帕,待江大夫收了针,迫不及待的站起来,朝床边走去。
只见叶舒原本青白的脸色有所和缓,也不再瑟瑟发抖了,只是人还未醒。
“他这是寒邪入侵,加上他身体本来就有体寒之证……我也只能暂时维持,如果他能醒来,虽然根基大损,或许还能再拖几年。但是,如果三五日之后,还是不能醒来……”
江大夫言语未尽,但是他是常年为叶舒看诊的老大夫了,不仅他对叶舒的症状熟悉,多年交道,叶家对他也熟悉,不用说明,已经明白言外之意了。
看到叶舒情况暂时稳定,何氏原本有所舒缓的心情,顿时又跌落谷底。
不说何氏已无暇他顾,叶父也是心情沉重。
风灵更是沉默,正月未过,师父猝然离世已是沉重一击,叶舒病重昏迷、命悬一线,更是抽走了她所有心绪,比起悲痛伤心,内心更像是被麻痹了一般,木木的,带着一种空洞的茫然。
一向擅长看人脸色、撒娇卖乖的叶展,看看伤心的爹娘,又看看呆滞的风灵,也不敢吵闹。
江大夫收起药箱就要离开。 叶舒的情况暂时稳定,不用他守着,这几日早晚过来施针即可,若有意外,叶府也可派人上门找他,都在县城,路也不远。
叶父还算稳得住心情,不忘礼节准备送他出门。不过江大夫理解他们心情,示意他止步,不用客气。
倒是风灵与他也算有半师之谊,此时脑中空空,只是凭借身体本能起身相送。江大夫这回没有阻止。
一出门,迎面的冷风将风灵吹得清醒了过来,它沉默的跟在江大夫身后,半晌,心有不甘的问:“江大夫,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这个正月,这是风灵第二次问出这句话了,江大夫也沉闷的叹了口气。
跟李玉良中毒的情况不同,风灵为了叶舒针对性的看过不少医书,到底不是一无所知,自然不甘心就这么认命的等待着屠刀落下,绞尽脑汁的搜罗曾经摘抄过的药方,拿出来向江大夫求问。
风灵本就聪慧,更何况确实在这方面下过苦功。江大夫对她也颇有好感,时常暗暗惋惜她的女子之身,只能困于叶府内院。但也正因如此,比起对正经学徒的考验和防范,他对风灵倒有一种不必担心利益相悖的无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