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老太在屋子里面来回踱步,好几次都想要抽刘氏两巴掌,可看见她那已经哭肿的双眼,又想起薄命的儿子,不禁心里又是一片酸楚。
“成材死了,谁最难过?我告诉你,不是你,是我,是我!”
她压抑了一晚上的悲痛终于发泄而出:“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将他养大。他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对我意义非凡。你们总说我偏疼老三,可难不成我就不疼你们?你们两口子,一个游手好闲,一个成日惹是生非,我说过什么?如今,我的儿子死了,你却还要处处来指责我?难道我就不痛苦吗?”
她的声音隐忍而狠戾,目中有老泪闪烁,话音颤抖:“可我能怎么办?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孙子。儿子没了,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孙子也没?老三的身子骨你不是不知道,这辈子都不能再有后了。老 二没了,栓子就成为了咱们成家唯一的男丁。我就是再恨他,也要保住他的性命啊!”
说到最后,她闭上双眼,拼命的忍住自己想要流出的眼泪。
成二婶呆呆的站着,连哭都忘了,喃喃道:“难道成材就这么白白的死了?” “刘氏!”
成老太忍住了眼泪,再睁开时,哪里还有方才的脆弱不堪,早已经恢复了常态。只是那向来精明的脸上,此刻却疲惫尽显。
“你若是愿意改嫁,我成家也不亏你,看在这些年婆媳一场的份儿上,我送你二两银子,算是我的情分。若是愿意留在成家,老三有什么,你们娘俩也会有。只要有我一口,绝对不会短你们的。”
成二婶对上了那双锐利的双眼,突然间,心中一颤,许多画面蜂拥而至。一瞬间,那被悲痛淤堵的心瞬间就通畅了。
是啊,她男人已经死了。
具体是什么原因,她已经不知道了。可依着衙役的话,多半是因为那个大金镯子引的灾。如今人没了,镯子铁定也没了。她跟玉芬接下来的日子,可怎么熬?
依着她的性子,自然是不愿意留下来。别说日日瞧着杀她男人的凶手吃香喝辣,单是成老太这老虔婆,自己也不是她的对手。
可她又能去哪儿呢?
她早已经人老珠黄,娘家嫂子厉害,压根容不得她。何况,还有两年玉芬就要嫁人了,她若是走了,留下玉芬,还不被老三家的给揉搓死?
可她方才在外面,都对城老太说了什么?
她大喊大叫,还骂她老虔婆,还拆穿了许多她的谎言,甚至,甚至大哥当时也在场.....
心思百转,成二婶的后背冒了一层的冷汗。
她眼皮一垂,眼泪说来便来:“娘,方才是我迷了心窍,对您不敬。可我做成家儿媳妇十几年来,从来没有过二心。您倘若再说什么改嫁,那还不如给我一根绳子,我直接挑了房梁得了。”
说罢,拿帕子捂脸,噗通跪在了成老太的狡辩,悲痛的哭道:“娘,玉芬她爹啊!”
这哭声,三分是为求和,三分是为冤死的男人,还有四分,则是为那比天降横财,却与自己失之交臂的悔恨,痛苦和懊恼。
等她哭成个泪人的时候,成老太终于伸出了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就此,林氏一语成箴,成家婆媳三个女人,无论底下如何,至少这一刻,都打成了一个共识,选择了息事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