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又把叶正仪当透明人了,这是她的一项天赋,她能完美的无视一个人。
叶正仪也没再计较什么,他把自己妹妹放在床上,就去旁边看文件了,他好像一直很累,包括生日的夜晚。
明玉也睡不着,她走过去看叶正仪写字。
“不累吗?都这么晚了。”
“这话应该我对你说。”明玉回答。
叶正仪示意她做到自己身边,也没再让她回去睡觉了。
明玉知道,叶正仪写得一手好字,遒劲有力,凛然有风骨,她忍不住盯着看了一会儿。
叶正仪当然注意到了她的目光。
“写字不添字,添字打板子——书法老师告诉我的,我是受了不少板子,因为我写字总喜欢涂涂改改。”
明玉有些惊讶。
“看不出来吗?”叶正仪释然地笑起来,“其实哥哥年少的时候,是非常优柔寡断的,虽然我自己认为是谨慎和小心,但姑父总会给出不一样的评价。”
“包括我写字也是一样,我总觉得自己写得不够好,总是想在原基础上修改,添一笔、两笔,后来做事也是这样,我现在已经改掉了这个习惯。”
“这很难做到吧,这是关乎人的性格。”明玉回答。
“你也知道,哥哥不是激进的人,至少对外界事物来说,处理工作上的事情,在我二十多岁的时候,总是怀有不忍,”叶正仪说到这里,显然犹豫了,“后来,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在活着,就不会有这种幼稚的想法了。”
明玉没太明白:“为什么你会这样说?”
“因为如果我是独身一个人活着,就算被骂优柔寡断也无所谓,但是我还有你们,小玉。”叶正仪垂下眼帘,“想着要保护自己身边的人,就不会有其他的想法了。”
“我见过太多失败者的下场,没有任何人得到善终,我必须对自己起誓,绝不会让这个家沦落到这种地步,然而人要获得什么,就必须牺牲什么,就算是看不见的时间。”
叶正仪被情感左右一生,也能隔离其他的情感,为了所爱之人的幸福,他不得不摒弃自己的犹豫,毕竟其他人跟自己的家人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于几年前被带走调查的前夕,明远安跟叶正仪有一场对话。比起叶正仪的万千思绪,明远安出奇的镇定,还有心情整理书房里十几个保险柜,他一脚踹开旁边的沙发,仔细一看,原来底下全是一捆捆现金,都是手底下的人送的。
“一个箱子只能装几百万现金,你给她们的太少了。”
叶正仪说:“姑父,这样迟早会出问题的。”
明远安看待一件事情,总是过于相信自己,而叶正仪看待一件事情,总是过于谨慎,这让他们经常不欢而散。
而叶正仪之所以有这样的危机感,全是来自于他看到的东西,他过于细腻的性格,能让他察觉到一些微妙的变化。
当初在度假山庄,叶正仪的下属急忙赶来,说有东西转交,原来是几月前家族后辈失手打死了人,那母亲砍下孩子的手,带着残肢将要上访。
现在下属急忙赶来,是已经拦不住了,只好把其母亲强行带走,叶正仪原本打算亲口问问来龙去脉,却没想到,他走到轿车的后备箱附近,只看到了流淌的血。
杀人灭口,杀人凶手是自己的亲人,他杀了一对母子。
叶正仪只觉得头痛欲裂,那小辈惊慌失措,手里还攥着刀,就要寻求叶正仪庇护,但叶正仪自然不会让他进这个家门。
再说几日后,叶正仪与明玉去往市,两人有段时间是分开的,在明玉去看望病重的长辈时,他正在处理一场荒诞的闹剧。
家族里的小辈在医院和护士产生了纠纷,一问,叫人怒火中烧,原来是神志不清的小辈贪淫恋色,再一查,说是气打多了,叶正仪还没回过神,旁边的女子就哭喊,说又吸什么笑气,原本发誓要戒掉云云。
从口袋里掉出七八个绿色的小瓶子,原来是笑气瓶子,这长辈病重之下,小辈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叶正仪问那女子,平时男子在做什么,女子更是情绪崩盘。 “拿着那杯子,像是奶茶杯子,谁知道在吸毒啊!”
如果让明远安想着怎么处理,他先骂骂咧咧一顿,然后用雷霆手段把所有痕迹消除,连带着几个不成器的小孩全部打包出国,换个身份去生活,眼不见心不烦多好。
但叶正仪跟他想法不同,他认为这种人死了也好,免得带来更多的麻烦,为什么还要尽心竭力为他们谋划,那不是自找苦吃。
曾经盛大的家族,早已被白蚁啃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