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爷塑像的底部有一行小字,写着某某城隍庙,当天下午,我们就把虎爷送回去了。
庙公高兴地出来迎接,他蓄着张菲一样的大鬍子,配上又粗又浓的眉毛,害我差点以为是神坛上的城隍老爷跳下来走路。他说这间庙因为大,香火也多,经常有小偷光顾,某次遭小偷的时候,虎爷就不见了。恐怕是这虎爷一身金漆,小偷还以为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吧,后来发现没法卖掉,就顺手丢进了河里。
竟然把虎爷丢掉,不怕遭天谴啊?胡子越说基本上敢偷庙里的钱,就代表那些人根本不信神,更不用说啥天谴了。
既然都到庙里来了,就拜一下再走吧,说起来城隍不就是黑白无常的上司吗?正好,我要跟祂告状。
城隍老爷啊,您有所不知,这黑白无常竟然逼着我帮他们办事,还老是扣我薪水,我都不知道自己干的是助手还是打杂小弟了……如果他们哪天去找你,拜託一定要帮我骂骂这两个──
「小白?」
嗯?是我的错觉吗,怎么好像听到了黑无常的声音。
「小白、鬍子,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大哥,说话小声点,吵到人了。」
「噢,对不起、大叔大婶你们继续拜拜,当做没听见啊!」
我不敢回头,我不敢回头啊!
黑白无常的对话声越来越近,然后终于近到我不得不回应的地步。
「小白你好!」
「呃,你们好。」
黑无常把手勾在我的脖子上,扯开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你刚刚是不是在说我们的坏话?」
「没、没有啊!怎么会咧,哈哈哈哈哈。」
「嗯哼,看在今天心情好的份上,就当我听错好了。还不快谢谢我!」
「多谢大爷开恩!多谢大爷开恩!」
我非常配合地捧黑无常高兴,眼角馀光瞄到胡子越在偷笑。
「哼,算你精明,来吧!」
黑无常满意了,他拍拍我的头,用下巴示意要我跟他到外面去。我不明所以,但白无常也点头,说不会有事,我便放心地去了。
走到庙的外面拐个弯,防火巷里有个小小的摊子,旁边掛了一面旗大大写个「测字」。
测字?是在古装小说里面的那个吗?
黑无常领着我在摊子前的小板凳坐下,自称测字师傅的人是个非常老的老先生,整张脸的皮都垮了下来,像是一块皱巴巴的抹布。
「严望,这是谁?」
老先生抬起头来,问站在一旁的黑无常。
「我助手,他想请你侧个字,行不?」
「行啊,当然行!」老先生笑了,问:
「先生贵姓?」
「我、我姓刘。」
「先生想用哪个字?」
「这……」我知道测字是藉由选出来的那个字的形象、笔划等等来判别吉凶,或是预言的特殊占卜,于是我便四处观望,看看有什么字可以用。这时我看见了不远处有一间快速冲印的店,便随口说:
「就快速的『速』吧。」
「那想问哪方面的事情呢?」
我想了想:「大概是近日的运势吧。」
老先生听了,闭上眼睛沉思一会,说:
「速这个字嘛,可以拆成『辵』跟『束』,辵字就是走一步、停一步的意思,也就是说运势方面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儘管安心地过日子就行。但是再加上一个『束』字压顶,可就不太好了,束顾名思义就是束缚、綑绑的意思,意味着有一个难题要去解决,若是放着不管,那就会变得动弹不得了;但是『束』五行属金,你要是解决了这件事情,会有报酬的。明白了吗?小朋友。」
「呃?」
我是有听没有懂,只觉得某些解释好像有点牵强,会困扰我的除了黑白无常的不定时骚扰,应该也没有别的事情了。想到这里我看了黑无常一眼,他衝着我笑:
「你问的是未来,当然没有办法立刻判断准不准确,但我要跟你说,千万相信他的话,这人跟我熟,真心不骗。」
我真心不信。
不过反正测这个也只是好玩,姑且听听无伤大雅。临走前老先生用毛笔把「速」字写在一张纸条上,说这个留着,对以后会有帮助。我随手把纸条塞进口袋里,正想回庙里去找胡子越,就看见他跟白无常往这边走来。
胡子越见到我也没说话,只一个劲打量那位测字的老先生,我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回答我。
直到黑白无常把我们送回台北,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时候,胡子越才说:
「刚刚那个人,有没有给你什么东西?」
「东西?这个吗?」
我从口袋里拿出老先生给我的字条。
「这个你收好,千万别丢掉,刚那人不是普通来头。」
连胡子越都这么说,这下我真不敢马虎了,把纸条细心地摺好放在皮夹里,既然是黑白无常的朋友,又不是泛泛之辈,那么这人说的话应是很中听的。
有件事要我解决吗……希望不会是什么困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