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澄为季珩清理干净,又替她换上件干净衣裳,将被角细心掖好,在额间轻轻落下一个吻。
随后,不急不缓地将散在地上的衣裳捡起来,丢在季辰身上。
“我们谈谈,出来的时候把门带好。”
话落,轻手轻脚地端着盆往外走。
夜深露重,他们到的时候还是下午,此时已近亥时,季澄方才回来的时候还带进来些点心,都是季珩爱吃的,未进晚饭,怕她半夜醒来饿着。
季辰带好门走出去,原本天色明亮的院子如今只余一片月光铺洒。元中心的石凳上,季澄正在斟酒,袖摆在月光下微微摇曳,整个人看起来如白玉般清冷出尘。
季辰随意地坐下,接过季澄递来的酒杯。
杯中酒液清透泛黄,凑近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竹香。这是二哥亲手酿的竹子酒。他向来最爱,每次出远门时,季澄都会为他准备几瓶打包带上。
闲的时候,还会带着他一起酿造草药基酒,待发酵完成,再一同挑到后山竹林灌注。
想到这些,季辰不知怎的鼻尖发酸,原本气势汹汹要同二哥好好理论的想法一瞬间消散。
他抿了一口竹酒,手握着杯壁摩挲。
“二哥...”
“你什么打算?”
两人同时开口,目光在空中对上。季澄的眉微微蹙起,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将酒杯放下。
“若只是我一个人,不成亲也就罢了,任性说自己不举还能搪塞过去,顾着我的脸面,没人再多问。”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压迫感,“但你不同。你虽为商贾,却富有盛名。季舒两行支撑了大成的半壁商贸,连陛下每年设宴都不忘请你出席。世人皆知你聪慧过人,才情无双,若是你也不成婚,难免会引人疑窦。”
季辰本就不擅与他辩驳,此时更是哑口无言,只能低着头闷声嘟囔:“那世人也说季二公子光风霁月、天下无双呢...想将女儿嫁给你的也多了去了...”
季澄闻言眉间微蹙,片刻后摇头轻叹。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才幽幽开口:“季明远,你是生意人,肯定比我清楚,凡事要讲时机。”
“第一个说不婚的人可以讲自己不举,而第二个,即使理由再合适,落到人耳里也只剩怀疑。”
“我们二人出身在香饽饽似的季家,却都不婚娶,就是没有一个人喜欢你,世人也会私下揣摩,是不是季家出了什么问题。”
“真是揣摩我们两个,倒也无所谓,这世道对男子宽容,对女子却从不手软。男子纵是有再多风流韵事,也影响不了什么。可珩儿呢?日后你们都会一起行商,若有人将你我的事联想到珩儿身上,叫她如何在这世间自处?”
听着这话,季辰捏紧了酒杯。
他当然不是没想过,在问题被摆到眼前之前,他还抱有一丝侥幸,觉得只要自己不说,家里人也不往外说,就能瞒天过海。真有人问起来,就说自己浪荡惯了不愿成亲,反正世人都觉得他应当是个拈花惹草、四处招惹的公子,那就让他们这样认为好了。
可他却忽视了世人对八卦轶事的超然兴致,他们是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来编排名人女子韵事的,即便他们毫不相识。
他们不往外说,可不代表外面的人不会猜。
“那……”他眼珠一转,忽然想到了什么,“如果我已经成过婚呢?”
季澄挑眉看向他,神色不明。
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季辰语速加快,“我在江南巡察时,遇见一个女子,一见钟情,便私定终身。回京后原本想正式上门提亲,却再也找不到她的踪影。前不久才知晓,我与她那段日子,竟让她有了身孕,而她却因难产而亡,我抱憾至今,悔恨不已,决定终身不娶。”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编得妙极了,脸上露出些得意神色。
“那孩子呢?”季澄问。
“什么孩子?”季辰回忆自己胡诌的细节,“孩子...是...我得上哪去搞个孩子...” 季澄闻言失笑,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故事除去细节,还真有几分可行之处。只是……没有孩子,这话未免站不住脚。
季辰叹了口气,靠在石桌上揉着太阳穴,一脸懊恼:“哎呀,退一万步讲,咱们季家就不能再多一个不举的吗?你那个药不小心给我也试了,或者就说是爹娘生我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
季澄瞪了他一眼,眉眼间透出几分无奈,懒得再理会他。他拿起酒杯与季辰碰了一下,自顾自饮尽杯中酒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