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渔舟点头,赵晚晴只是迟滞地打量着自己的家,她一部分还在丧亲之痛里,一部分也不是太明白这两个年轻人之间的事。
薄韧也与长辈们礼貌告了别。
两人出来到大门外。薄韧把车停在路旁的公共车位上,他按下了车锁,杨樵过去,坐进了后排,薄韧从另一侧车门,也上了后排。
两人只是互相看了看对方,就什么都明白了。
杨樵迫切需要找个地方大哭一场,他不想在父母面前这样。
对于南方,对于母亲,对于家庭的所有厌恶和期待,这世上,他对薄韧一个人说过。
薄韧把哭泣的杨樵按在自己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
不到两年的时间,“木头总”已经是得到多方认可的kol。
这个行业在这两年里吸聚了大量社会剩余资本,木头总日进斗金,赚到了很多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金钱。
除了买房和买车以外,为其他任何合法消费品掏钱,都已经不值得他去思考值不值,这钱花得有没有意义。 但是他常常很空虚。他日复一日,用内容裹挟着情绪的输出,左右着受众的思维和思考,但他始终看不懂这个世界的情绪,应该落在哪里才是正确的。
他也很寂寞。
外公外婆的离世对他们来说都是解脱,也让赵晚晴回到了故乡,实现了杨樵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可是他自己,却好像永远也回不到故乡了。
没有一片云,是属于他的。
他哭够了,发泄完了,要回家去。
薄韧送他到大门外,没有再跟他进去。
“薄老师,”杨樵开玩笑地叫他,说,“你现在稳重很多,你是个靠谱的大饼干了。”
薄韧对他笑了笑,那笑容确实很沉稳。
他要进去,小区大门加装了人脸识别系统,他正要去被识别。
“老婆。”薄韧道。
杨樵回过头去。
“这次回去,”薄韧道,“找个男朋友吧。”
杨樵对薄韧笑了下,挥了挥手。
薄韧转身去开了车,离开了这里。
他没有走太远,转过一个弯,即把车停下。
天边红霞似火。戴着口罩的交警在前方交通岗上指挥交通。
他摸了摸肩上,那里还有点潮湿,是被杨樵哭过的地方。
第三年里,云州在静默、封控、封控、静默中反反复复,仿佛没有尽头。
大学再不能随便出入。薄韧担任辅导员的班里,几对学生情侣们被分隔在男女寝室上网课,明明在同个学校,相爱的人,也都许久见不得一次。
薄老师穿着防护服推着餐车,去给学生们送饭。
有学生坐在门内,远远问他:“薄老师,你和女朋友是不是也好久没见了?”
他既是辅导员,也是在读学长,曾有本科生对这位英俊的学长生出过好感的小火苗,被他本人多次公开声明“我早就有老婆了,在北京”,及时按灭了。
薄韧道:“是有好几个月了,但是我们每天都视频聊天。”
学生起哄道:“让我们看看师母!”
“只能看一眼。”薄韧把手机锁屏的屏保亮了一下。
学生们还没看清楚,他就把手机收了起来,推着餐车走了。
“你看清楚了吗?我没看清楚啊。”
“短头发,好像是个很帅的女生。”
“学长喜欢这种风格的吗?”
盛夏时节,杨樵回来过一次,是给父母买房。 今年被封控几次,杨渔舟和赵晚晴也十分苦闷,夫妻许多年没能相聚,这一聚就扎扎实实地聚了,两口子整天在家大眼瞪小眼,无所适从。
这对中年夫妻实际上就没怎么共同养过小孩,杨渔舟像个单亲爸爸一样把杨樵拉扯大。他们的心态上,和青年夫妻没有很大区别,太无聊了,有点想养只狗,但是遛狗怎么办?连门都出不去……讨论来讨论去,如果居家将变成常态,那住别墅应该会更舒服,于是两人每天没事就看房产中介的直播,最后看中了一套位于云州高开区的花园联排。
唯一的问题是,房贷对快五十岁的两个人来说,还是有点压力。
杨樵听说后,立即表示:喜欢就买,全款拿下。
因为他的工作非常忙,这一整年都没有回去过。
随着团队壮大,他本人仍然负责内容产出和把控。至于圈钱和割韭菜的部分,团队里有更专业的商科人才。目前主账号多平台活粉过千万,业内也给了很高的关注度,已经做到了社科领域的头部,并且公司正在进行首轮融资,估值近亿。这不是他负责的部分,但是重要时刻,他也得参与。
不过买房还是大事,几百个要花出去,他还是决定回来实地看看房子,防止父母被无良中介给坑了。
他精挑细选了一天,前后几日都没有重要的事,那几天里,北京和云州也都风平浪静,他乐观地觉得,应该没事。
刚上高铁,还没十分钟……黄码了。一下高铁,他被送去了指定酒店,要隔离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