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白色浴衣,站在门内,眼梢稍长,眉眼如墨,头发上的水不停往下滴。
他长手长脚,身姿舒展挺拔,站在那里仿佛一棵枝繁叶茂迎风飒飒的树。
初次相见时他就这样,中间一段时间一度枯萎,叶子?随着?树根一起萎靡,如今终于复苏了。
杜庭政升起一种他们已?经回到过去的错觉,声音低哑:“对不起。”
浴室里面热气蒸腾,跟外面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氛围。
蒋屹红而饱满的嘴唇动了动,嗓音湿润:“出去。”
杜庭政微微启唇,下一个‘对不起’已?经到了舌尖。
“之前的不算,”他低头望着?他,失意道,“还差五百二十个。”
“出去。”蒋屹站着?不动,勉强忍住没有叹气,重?复了一遍。
杜庭政犹豫了一下,看他没有换上常服,今天可能不会再出门。
他稍稍踏实,点点头,走了出去。
出了门,金石回头望了一眼蒋屹,看到他坐在阳台上的椅子?上,拿起了吹风机。
“还继续说吗?”金石小声问。
杜庭政认为在门外这段距离也不太安全,可能会引发蒋屹的反感,于是?又往外继续走了一段,到了楼梯边。
“今天就要说完一千次吗?”金石不确定?道,“这个距离挺远的,可能听不到。”
正说着?,卧室里传出来?吹风机打开的声音。
杜庭政深吸一口气,对着?卧室的方向,抬高了声音:“对不起,蒋屹。”
金石犹豫了一下,也扬着?嗓子?朝卧室里喊道:“四百八十一!”
一楼拿着?熨烫干的衣服路过客厅的管家,正在布置餐桌的厨师长,用滚筒收拾地毯的小阿姨……齐齐抬起头来?。
杜庭政用力攥住扶梯转角处的木雕,在这视线中,强自镇定?下来?,眼睛里说着?“滚”,嘴里继续说:“对不起!”
金石只能用声调来?呵斥底下的人:“四百,八十,二!”
一声见效,人群顿时低下头,慌慌张张地继续干手里的活。
“对不起,”杜庭政嗓子?已?经哑了,继续说,“对不起,蒋屹。”
如果一千个对不起就能挽回一个人,那他可以一直说到天亮。 如果还是?不够,那还可以在中央大街的巨幕屏上循环播放。
也或许一千个对不起,也拦不住他要离开的脚步。
卧室里,蒋屹关上吹风机,接通响起来?的电话。
“这么快?”蒋屹说。
“两小时,”鹤丛在电话里说,“刚刚落地,还没出去。”
他停了几秒钟,有点疑惑地问:“什么声音??”
蒋屹起身,拿着?手机去关上门。
把外面的“对不起”隔绝掉大半,点评道:“正常发疯。”
鹤丛欲言又止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飞机起飞前两分钟,杜庭政给?我?打了电话,问我?你是?不是?要走。”
蒋屹往里走,到了阳台,开了最边上的一扇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