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总是相当痛苦,对方望着自己,似乎在思考什么。虽然研晨知晓这一点,但心脏却不听指挥的狂跳不止。
「我没有家人。」林緹茵终于开口回答,这是研晨意想不到的答案。
或许是研晨的期望过高,导致事情不顺利时会那样失意。但这次不一样,听见这句话的同时,研晨的心碎了一地。她曾以为血浓于水的亲情始终牵绊着她们,指引着她们,即使身处异地也无法切断那样的关係……
「你们要找悠祤吗?」林緹茵歪过头问。
听见那个人的名字,研晨不免怒火衝冠。见到认不出自己的妹妹这样亲暱的呼喊着政府军的人,研晨第一个想到的并不是他们之间的关係,而是妹妹「失意」这件事。
「不,我是来找你的。你怎么会不记得我了?我们一起生活很久了呀……」对方的话语让研晨体会到椎心之痛。她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却只换得一个不记得自己的人。
「为什么要找小茵?」林緹茵撑起身子,显然戒心满满。
她冰冷的目光让研晨不忍直视,如今的自己对她来说只是个陌生人……即便如此,研晨也不愿放弃自己的妹妹。一直以来,研晨都相信着林緹茵是被绑架,几年来深陷于痛苦与危险当中……
「咦?因为你被绑架……然后被囚禁着,不是吗?」研晨说出她的看法,始终不理解为什么对方不信任自己。
「没有。小茵喜欢悠祤,我不想要离开。」林緹茵抱着手中的大衣,摇头否定道。
这席话让研晨陷入困境。她一直以来的假设受到摧毁。她心心念念的妹妹非但没有受到不好的待遇,甚至不想离开政府军,回到家人的怀抱。
难不成,研晨又做错了一次吗?和十年前一样,自己一点长进都没有吗?
???
最后,他们仍决定把林緹茵带走。时间不断流逝,逃离一事迫在眉睫,却始终无法说服林緹茵和他们离开。
「抓走吧!」他们最后作出了这样的结论。即便黥敛鸣不断反对,依然寡不敌眾。
研晨的手下们抓住林緹殷的胳膊,硬是将她拖离宅邸。
「小茵不能走……」林緹茵不段挣扎着想离开,但力气始终敌不过几个男人,还是被拖着离开了房子。
就在他们准备撤离时,枪声响彻云霄。
大家不约而同的回过头,面面相覷。
「先带她离开!我们随后跟上!」研晨回头命令道。「黥敛鸣,带着他们出去!」
「他来了……」黥敛鸣没有回答,神色惊恐的看着大家。「跟着我,快点!」
研晨咬紧牙关。看见黥敛鸣害怕的模样,就知道对方肯定不好应付。她急忙离开屋内,找好掩蔽物,准备趁对方不注意时攻击。
枪响过后,似乎没有在听见任何动静,但大家依旧绷紧神经,虎视眈眈的看着那道门。
砰!
一声巨响伴随着粉尘,房子被撼动,大家不免惊慌失措起来。
「被摆了一道……!」研晨咬紧下唇,不甘愿的等待时机。粉尘四散,视野相当差,研晨相当害怕政府军的人一举攻打,如此大家必会在此一命呜呼。方才离开的只有黥敛鸣和少数几个带着林緹茵的人,其馀队员为了掩护他们,个个躲在这儿攻击。
粉尘稍淡之后,研晨及数名队员缓缓抬起身子,从树丛间看着庭院。
瞬间,他们看见一个小东西被拋了出来,深怕是炸弹的研晨,不免后退几步找寻掩护。
但实际上不是,那个小东西发出光芒,随后出现的是一架漂亮的平台钢琴。
「什么……?」研晨惊讶的看着眼前的钢琴,忽然想起黥敛鸣说过的话。「那台钢琴是武器!想办法摧毁它!」
远处的狙击手朝钢琴开了一枪,不料子弹直接穿过钢琴,而钢琴本体毫发无伤……
「怎么回事?」研晨瞪大眼睛,看着穿钢琴的子弹。「那东西……不是实体的吗?」
在革命军震惊之馀,一名年轻男性坐上了琴椅,拉了拉手套。
研晨拔出手枪,朝对方开了一枪。
fasolaseldo——钢琴清脆的声音响起,在研晨开枪前一秒,一道如玻璃般的屏障被掀开,闪烁着淡蓝色的光芒。
不只研晨,几个人开出的子弹碰上那个屏障,瞬间被粉碎。
「什么!」研晨看着消失于眼前的子弹,不免讶异、紧接着是恐惧。就连他们最新研发出的武器,在政府军面前,依旧如螻蚁般无力。
「撤退!」研晨大吼道。
意识到真正的实力差距后,研晨只能希望大家尽快逃离这里。
但天不从人愿,做在琴椅上的男子弹奏起了钢琴……
革命军四散而逃,大家都想赶紧跑到边境,等待黥敛鸣的接应。但那钢琴声就像空气一样,论他们怎么快速的奔跑,都被它给围绕着,好比他们永远逃不出对方的掌控一般。
研晨无法冷静下来,她快速的奔跑着,却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抵达边境。琴声一直伴随着她,那时不时下的重音让人害怕,研晨可以感觉到心脏的颤动,那是她有生之年体会到数一数二的恐惧。
她瞟了眼周围,目光放上其中一名队员。他的方向有些错误,研晨想要开口叫对方,但下一刻,就在重音落下的瞬间,一道如闪电般的光线轰在他身上。人影被光芒照的闪亮,阴影也显得特别漆黑。光芒消失的瞬间,人像是被吸取生命的空罐,瘫软的倒在地上。
研晨震惊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无法别开目光,却也无法做什么来帮助他。
被吸引住目光的研晨,一不小心被交杂的枝条绊倒,硬生生跌在蘚苔路上。她感觉的不断传来的刺痛感,她的手肘上有一大片鲜红的血肉,脱离了皮肤的保护。
「站起来呀……」被勾住的脚传来剧痛,方才跌倒时,研晨的脚以反摺的姿势压了下去,脚腕几乎无法移动。
研晨撑起身子,强迫自己向前奔跑。终于,她看见了那堵高墙,那些等待的人们。
「黥敛鸣呢?」研晨抵达后,却没有看见黥敛鸣的身影,只有惊慌失措的人们聚集在一起。
「他把林緹茵送出去之后,就跑回去救人了。」那些人据实以告。
「什么?我得去找他!」研晨惊讶的说道,隐忍着脚的痛,转身跑向森林。
「等等!老大,你受伤了吧?」那人抓住他的手,激动地喊道。
「那又如何?他们……!」研晨的眼里尽是泪水,眼睁睁看着人们死去,她最终仍然承受不住。
「老大,你去只会让自己再度陷入困境的。黥敛鸣都处理不好了……您还是先跟我们出去吧?」那人拚命说服研晨,希望她能够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好……好。」研晨始终看着那片树林,以及不断跃下的闪电。
???
黥敛鸣在树林中奔跑,慌乱的他只觉得眼前的景象相当模糊。
好不容易,他在树林中找的一个被绊倒,无法行动的队员。黥敛鸣连忙拉起他,将他往外面带。没走几步,那人便坚持他可以自己离开。黥敛鸣稍微计算过宿悠祤的攻击范围后,姑且放他一个人走。
虽然说宿悠祤的钢琴有距离限制,但距离之大让人难以逃脱,他不敢想信二十多人的队伍,回去时会变成什么样子。
「还有……绝对还有……」黥敛鸣终于冷静下来,专注的找着人。
这时,一道闪电劈下,打中一个小小的人影。
黥敛鸣看见,立刻衝向前去。他蹲下身子,轻轻触碰对方的身体,他似乎没知觉了,整个下半身血肉模糊。
「是你呀?研晨逃出去了吗?」倒在地上的是苏棈。这样的他,已经不可能活下来了。
一听见琴声,苏棈便奋力往前跳,可惜速度不够快,还是难逃一死。
「我想是的。」黥敛鸣不想说谎,却不知该怎么和苏棈说。于是他给了一个模稜两可的答案。
「我死前竟然是遇见你啊……真可恶。」苏棈含泪说,他看不见的眼睛始终闭着,如今另一个眼皮如同他的生命,摇摇欲坠。
「对不起囉?我相信你不会想在这时候看到研晨的。把想说的话说一说吧?以后可说不上话了。」黥敛鸣见对方没有将死之人的模样,自己也开起玩笑来。这是黥敛鸣面对死亡的方式,因为无法改变,所以要保持自己完好的模样,直到最后一刻。
「我真的,很想骂你。但是……」苏棈虚弱的倒在地上,黥敛鸣需要弯下腰才能听清楚对方的话语。「我求你,照顾好研晨,好吗?她真的……很喜欢你……」
「这是你的遗嘱吗?」黥敛鸣没有回答,淡淡地问道。
「算是吧?」苏棈苦笑,眼里的哀愁一言难尽。「毕竟……我也没办法再帮助她了……」
「为什么拜託我呢?」黥敛鸣问道,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因为你们是相爱的……不是吗?」苏棈重重吸着气,显然是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是这样吗?」黥敛鸣看着他,似乎再思考些什么。「但……我不能答应你。」
「你什么……意思?」苏棈瞪大眼睛,肃杀气息瀰漫。
「我并不爱她呀!我不能为了你,放弃我所爱的人。」黥敛鸣拧起眉头,苦笑着说道。
「你……咳咳……」苏棈气的想起身揍他,却无法行动,反而咳出了满满的鲜血。
「你好像误会了,我从来没有爱上研晨。我喜欢的人……她始终在政府军当中,是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的队长大人呀!」黥敛鸣的神情忽然变的很温柔,春风拂面一般,即使身处这样的境地,他也感觉不到丝毫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