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2 / 2)

盒盖直觉这一切与仙丹有关系,它不肯找她,偷摸回到天界,开始专心修行,然而它怎样也修不出人身,反倒开始夜夜做怪梦,夜夜梦见那殒命在面前的龙女,龙女让它杀了灭门者。更可怕的是,它在天界偶遇过几次刑狱司少司寇,每一次都感到异常的恐惧和警惕,不知什么缘故,好像得杀了他才能圆满些什么。

它被自己荒谬的想法震惊了。

再后来,仙丹来了天界,虽然老是说着不该见,她们还是重逢了,盒盖想日子可能又会像在藏宝库那样,空了扯皮斗嘴,仙丹下界收集灾祸神力,它还跑下界找她,没想到遇到了一个灭门者,它一下就知道该怎么杀,也杀得很顺利。

杀完良蝉,盒盖突然了悟了什么,自己总也修不出人身,应当是灭门者还没杀完。

直到掉进障火海前,它都是这么想的。

盒盖在障火里看到了真正的过往,看到了仙丹死寂的七百年和她编的无数版本的故事。

像是一下从拙劣的梦境中惊醒,盒盖瞬间明白它从前想不明白的东西。

它不过是顺应了仙丹孤寂的执念而生,仙丹自己可能都没发现,为了打破现状,她神魂里的一魄附在了锦盒上,盒盖生来就只能做个会说话的锦盒,要不是为了承载龙女的怨念,肉身都不可能有,因为它本就不该存于世,它在这世间毫无机缘,活着的三百年是建立在拙劣的梦话上,所以梦境与冰冷的现实碰撞时,碎裂的会是它。

没有什么杀光灭门者就有人身,杀完灭门者,怨念消散,仙兔身也要消散了,它若不杀,怨念迟早也会消散,它只有这个结局。

为什么要这样残忍地对待它?从有意识那天起,盒盖从没想过自己是这样的存在,它想起自己那些可笑的雄心壮志,尽管被障火烧得痛彻心扉,却又一次感到遍体生寒。

不,或许还有别的路,就顺应仙丹的故事,杀掉魔头疯犬,最后再杀了仙丹,把属于她的机缘夺为己有,它就有人身了,可以自由自在了。

盒盖这样想的时候,见到了仙丹一脚踹在季疆胸前,跳进障火海来寻它。 “我要怎么才能有人身?我去哪儿找仇家?我要怎么杀掉疯犬?我就是……想活得自由点……我怎么就只能是、是你的一部分?我好恨你啊,仙丹……让我活又让我只能这样活……”

盒盖抖得厉害,滚烫的血印透了肃霜薄软的鲛绡裙,烫得她也开始发抖,它听见她的心跳,像是要炸了。

那天在障火海,她抱紧锦盒的时候,也是这样。

“你来天界的时候……我要是没跑过去就好了……”盒盖苦笑,“我给自己找了好多借口……我是依托仙丹而生……我、可能对你有感情……我老觉得要陪着你、照顾你……其实、其实不是吧?”

不啊,它是,她也是。

无论盒盖实际上是什么,这些年它不知道,她也不知道,所有的感情和陪伴都是真的,没有半点虚假。

“我也看到你的过往了……”

盒盖的声音低下去:“怪不得……神魂要归一……你要做……”

是的,仙丹做了选择,在下界再次面对龙渊的时候,她想做回吉光神兽。

重活至今千年,终于破开混沌,神魂尚缺一魄,不得归一,于是日渐衰竭,现在这一魄,终于要回归了。

“哼……不管你信不信,我后来没想杀……你以后可别……”

盒盖张嘴,“啊呜”一口咬在肃霜手腕上,发抖的毛团停下了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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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明天更,也可能后天更。总之15号之前,上部可以搞定吧。

第61章 半边明镜遇今生(三)

肃霜静静看着血淋淋的毛团在怀中慢慢变回一只破损严重的锦盒。

它最后是想说“别”什么?

别再像上回那样无情地让它离开?盒盖是为仙丹而生,盒盖也杀过一次仙丹,可是当仙丹真不要它时,最慌的反而是它。

或者,别再犯奇怪的傻?世上有变成仙丹的吉光神兽,那是一场执念与一个帝君用七成神力换来的结果,却不会有被织进锦盒,说话还软唧唧的妖君。

肃霜想起独自在藏宝库的岁月,无数遍故作镇定地提醒自己:不许怕,该来的总会来。

于是等来了盒盖。

整整三百年,她的顾影自怜。

天好像渐渐暗下来了,也可能是肃霜的眼睛暗下来了,她突然望见自己的仙丹真身,鸡卵大小,完整光滑,上面一丝裂缝也没有。

不知不觉,仙丹已彻底愈合。

世上没有盒盖那样的妖君,当然也不可能有自己能愈合裂缝的仙丹,更不可能有疾若闪电的仙丹,与神魂是谁无关。

刚拜师的时候,师尊说:“少君既非寻常丹药精,亦非吉光神兽,正是混沌时,也是最危险时。”

肃霜曾以为是说她五官混沌神力不稳,现在才明白,她可不就一直混沌着?

最初只是不想做回吉灯,想做全新的肃霜,想恣意快活些。

可肃霜救不回犬妖,既没能带他逃出生天,也没能白骨生肉挽回性命,两相拉扯下,仙丹反而裂开了缝。

她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裂缝是在遇到祝玄后才有了愈合趋势。 又看见了,那一场不顾一切的疾驰狂奔,那一刻的她到底是为了犬妖还是祝玄,亦或者是为了自己,到如今已说不清,唯一清楚的是她做了选择,想成为吉光神兽,她做不了铁石心肠独命独运的死物成精。

是不能铁石心肠,无法独自在风雪中徘徊,总是要被火光吸引。

所以会有盒盖,所以仙丹裂开了缝,所以才会在失望与希望中心神煎熬,以至于神魂急于归一,越来越虚弱。

绣了金丝的锦缎靴落在视界中,季疆垂头看着她。

“恨我吗?”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