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急着治好他把他叫醒,就是为了让他去送命!”
池滢激动起来,一把掀开袖子,露出枯木般的右臂:“他是我用所有青鸾火换回来的!他给我的承诺没有兑现!他这条命是欠的我!就算求仙丹,也该我去求!你们只是想他扛劫罢了!”
水德玄帝眉毛也没动一下:“在帝君眼里,万物众生自然比不得你的青鸾火,在老朽眼里却不是。送帝君离开天宫,不许她再踏入太子寝宫半步。”
池滢被神官与守卫推着扶着强行带出去,寝宫沉重的大门“轰隆”一声合拢在眼前。
她一时气急发抖,一时又委屈无助,忽然想起水德玄帝说延维帝君有仙丹,在下界萧陵山开辟洞天,她想也没想,转身便往南天门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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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霜捏着手里银光闪闪的四方大帝诏令,翻来覆去看,已经看了五遍。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抠,还是没抠明白,为什么天界突然给她吉光帝君的封号,还要划一座山给她当紫府。
这件事看起来似乎理所应当,毕竟大劫之后吉光一族都死绝了,眼下吉光神兽的真身暴露,源明帝君事败,四方大帝执掌下的天界向她展露仁慈,再正常不过。
可就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大劫将临,这种可算鸡毛蒜皮的小事按理说都是往后排,何况,她可是众目睽睽之下被嗽月妖君从南天门掳走的,这种时候突然发了诏令,叫她回上界受封,怎么想都古怪。 嗽月妖君的话犹在耳畔:你猜猜,被我在南天门当众劫走,天界会怎么揣测你?
肃霜掂了掂诏令——这就是揣测了。
当然,相顾的神魂碎片已经剔除,她大可以昂首挺胸上界受封,好歹是天界的一座山,当紫府那可太奢华了,可谁知道要受多少盘问?多少质疑?搞不好再把她神魂拉出来从里到外翻一翻,什么东西都摊开,毫无秘密,毫无尊严。
何必呢?她本就不想再回天界,以她现在的能力,也根本当不了帝君。
说来也奇怪,为什么水德玄帝偏偏在这个时候发诏令?
肃霜不自禁便想起祝玄那淡漠的眼神,想起他说“不要问,回天界慢慢说”,搞不好就是他的授意。
心里有个声音弱弱地辩解:是他追上来救你,他还帮忙剔除神魂碎片。
是啊!为什么呢?祝玄自己做这种自相矛盾的事,为什么脑壳疼想不通的得是她?是要她帮他想个合乎情理道理的理由吗?
真不愧是疯犬!从犬妖到少司寇,他简直有十几张脸,随时随地随意切换,到底哪一个才是他的本心?
肃霜觉着自己脆弱的小心脏隐隐有往下坠的势头,立即冷酷喝止:爬回去!
定了定神,远处长风山荒芜萧索的景象映入眼帘,肃霜加快脚步,绕过各个山神洞府,无声无息落在自己那座亲手搭建的小院落前,然后,她惊呆了。
这是……她的院落?
肃霜愣愣看着眼前被扩大何止一倍的庭院,有白石堆成的漂亮围墙,有红石雕琢的玲珑月窗,原本用鹅卵石胡乱铺的小路,如今全部换成了平整的青石板,道旁三步一个水晶灯笼。
往里看,木屋换成了齐整的石屋,连树上的小木屋也重新修葺过,贴心地挂着各种花。再往下看,豢养盒盖们的木屋被换成了琉璃屋,宽敞又干净,里面影影绰绰,不知是谁在喂食。
肃霜轻轻走过去,便听河神嘟嘟囔囔地在里面说话:“……不知肃霜神女还会不会回来,素竹那小子也不和咱们商量一下,她要是有什么事……哎哟,瞧我这嘴,不会有事,这里还有她的兔子……哦不对,她的盒盖们还在这儿呢。”
不远处,长风山神一阵风似的飘过来,一面飞一面大声道:“刑狱司不行啊!一点消息也没有!河神!你洞府里有没有宝贝?我拿去贿赂……”
他忽然望见肃霜,嘴里的话一下断开,先是愣了片刻,紧跟着连滚带爬地扑过来。
“肃霜神女!你没事?太好了!太好了!”长风山神激动得胡子都飘起来,“那时候嗽月妖君守在长风山外头,大家都吓得没辙……你、你别怪素竹那小子,他后悔到一病不起……是我们太没用……”
肃霜默默听着他语无伦次的话,看着焕然一新的小院落,半晌,她忽然笑了。
“新院落真好看。”她笑得眉眼舒展,前所未有的开心,“你们做的?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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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继续。
第112章 若非花下藏心事(三)
当情绪激动的山神河神终于冷静下来的时候,琉璃屋里的盒盖们已吃完一篮仙草仙果。
长风山神絮絮叨叨说起了当时经过,原来嗽月妖君早在肃霜一进妖府便察觉到了,后来救归柳救亭亭,他都是知道的,只不过当时有季疆在,所以肃霜侥幸逃过片刻。
之后肃霜逃回天界,妖君想起她甘冒奇险来救亭亭,显然情谊不一般,这才来到长风山,好巧不巧,撞上要往南天门递状子的长风山神,被妖君抓了个正着。
长风山神提到此事还兀自心惊胆战:“亭亭一直担心肃霜神女,催着我们赶紧递状子,我也没想到那妖君守在外面……哎呀!给他那么一抓,动都动不了!他稍微用点劲,我这把老骨头能全碎了!”
河神叹道:“那个妖君用山神的命威胁我们出洞府,大家只能照做,他又叫我们把肃霜神女你找来,不然……唉,素竹是替我们做了恶人……”
说来说去,还是他们这些小小的山水之神没本事,长风山神垂头丧气:“素竹那小子回来后就病倒了,我们给刑狱司递了状子,但是到现在也没个消息……能再在长风山见着肃霜神女,真以为是做梦。”
肃霜捧着已凉了大半的茶壶,静静听着,良久,她突然开口,却是问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道旁的水晶灯笼是谁做的?好精巧。” 河神如实答道:“是亭亭,她手最巧。肃霜神女,石屋建得可还合适?那是我……”
一旁的长风山神却反应过来,把手猛然一拍:“新院落是咱们大家伙一块儿做的,这会儿他们应当都起了,何不办个酒宴?庆祝肃霜神女安然归来!”
河神一个激灵:“不错!正该如此!肃霜神女,你……你来么?”
肃霜欣然放下茶壶:“走啊,好久没喝酒了。”
与一众山水之神再度相见,又是好一场感慨,亭亭甚至扑上来抱着不肯放手,又哭又笑,闹了好一阵。素竹拖着病体也来了,只躲在暗处,依旧面带愧色,不敢抬头,然而肃霜对南天门之事一个字也不提,待他一如往常,当酒饮到三分时,素竹总算稍有释怀。
酒过三巡,往昔那热闹的氛围便回来了,有揪着天界八卦口沫横飞的,有争辩源明帝君是非功过的,有试图帮肃霜把院落规划更漂亮的,吵吵嚷嚷,嘻嘻哈哈,脑壳子里三分是疼,三分是酒意,还剩四分却是安心。
肃霜捏着酒杯,一手撑头,醉意朦胧地听着一波波的喧嚣声,不一会儿,长风山神又过来敬酒,带着点儿小心的期待,开口道:“肃霜神女喜欢新院落,以后便常常住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