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集 青色鸟羽 154 错过(1 / 2)

一片寂静。

    一室清冷。

    月光透过窗户洒上桌面,微风吹扬了窗帘。

    笑容冻结,还来不及泯灭,人影已经衝进室内,浴室没有,衣柜没有,床上没有,椅子上没有,环视圆周,哪里都没有,在门口的护卫因为婪燄的大动作,好奇往内一看,空无一人,不由得愣住,「谁!有谁来过!」

    护卫被吓得回神,才发现那声像是野兽的咆啸是出自于那个前一刻还优雅冷静的男人,下一秒衣襟被提起,狠狠被扣住咽喉,「没有…没有人!钥匙…钥匙只在您身上。」护卫胀红脸色的挣扎解释。

    钥匙……是啊!钥匙在他身上,大门也没有被破坏,所以还在房间!她还在这里!婪燄如丢弃垃圾的丢飞护卫,转身又开始翻找房间各处。

    护卫连咳几声,察觉不对劲,急忙起身去搬救兵。

    当稚森收到通知赶来的时候,豪华的卧房已是一片狼藉,「出来,小梓别躲了,你快出来。」原木衣柜在婪燄手中变成碎片,「只要你现在出来,我就保证不生气,快点出来。」

    加大型的双人大床,床垫被掀飞,床板踏碎,「出来!出来!张梓你在哪里!快给我出来!」口气难掩怒火的恶劣,「可恶!该死的!你到底躲在哪里!」撕开枕头,床垫,白色羽毛和棉花纷飞。

    「老大,你冷静点。」稚森上前。

    「滚开!不要碰我!」婪燄推开稚森,踹破床头柜,「张梓不准躲了!我警告你不准躲了!快出来啊!」吼叫。

    当所有家具都遭殃时,那个施暴的男人还不肯放弃,打算连墙壁都要打破,「婪燄你清醒点!」稚森扑上去,用尽全身力气压制,「你看清楚,这里没有人了,一个人都没有!」

    「没人……」被架住的男人金瞳瑟缩,「怎么…会没人?明明就锁起来了,钥匙也在我身上,怎么会没人?怎么会没人呢!」

    怒火是恐惧的偽装,双眼瞪得大大的,瞳孔却缩得小小的,他还想挣扎,稚森咬牙承受婪燄发狂的攻击,死也不松手,「放手!她在这的!她肯定在这的!张梓!张梓!」张口嘶吼。

    『今天,是我的生日。』那个女人对他微笑了,恢復记忆后,第一次对他笑了,『吃完蛋糕再走吧!』

    「蛋糕……」他霎时消停,望向窗边倒地的圆桌,甩开稚森的爬过去,翻找,各种碎片损物中,却没有任何所谓糕点的痕跡,「蛋糕呢?稚森,蛋糕呢!」焦急的扯着友人裤腿询问。

    「什么蛋糕……」稚森一顿,想起他稍早刚到房间叫人时僕役端的纸盒,「你不是拿进来吃了吗?」

    「没吃,我没吃,她叫我吃,可是我没吃……她叫我吃完再走,可我没吃啊……」跪地的婪燄仰头无助地凝望稚森,金瞳蓄满泪水,「那是她的生日蛋糕,她今天生日啊!今天是她27岁生日啊!」哽咽。

    稚森愣住。

    『陪我吃顿饭吧?』、『陪我吃块蛋糕再走吧!』、『喝个血,再走吧!』那明明是一个又一个的慰留,如此反常,为什么他没发现?

    「小梓你在哪里?快出来好不好?我来陪你过生日了,我已经来了,你别躲了好不好?」婪燄不断环视四周,一个小锦盒处在白色的木板碎片中,他跪爬过去,捡起一朵躺在地被暴力波及而破损的红蔷薇,把花和锦盒紧紧握在手中,「我有准备你的生日礼物,你气我没关係,你恨我也不打紧,出来看看你的生日礼物吧?怎么说也不能因为讨厌我而吃亏的不收礼物吧?」声线颤抖。

    没人回应,依旧是如前几日的安静,可不同的是再也没有一个背对自己,不愿搭理的背影,「别这样对我……小梓别这样对我……」眼泪滴下,「看看礼物吧……看看礼物啊……」泪眼婆娑地打开锦盒,那是一只素雅的鑽戒,一圈纤细的白鑽中唯有正中央有一颗黄鑽,正好与琥珀戒指有某种相似。

    『欸欸,婪燄,既然我都送你戒指了,那你当时有很感动吗?有没有回送我什么?』在买戒指的当下,是想到了这句话,他想,能配得上真心无价的琥珀戒指的回礼,也只有同样珍贵的戒指了吧!

    琥珀戒指……『戒指,留给我好吗?』空荡荡的食指,取而代之的是,无名指上刺眼的红宝婚戒,他迅速摘下婚戒愤怒掷出,击上墙壁滚地,「把戒指还我……」低头瞪着锦盒中的鑽戒,「把我的戒指还给我啊!」抑制不住大声哭吼,一拳拳敲打着地板。

    『希望婪燄未来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永远幸福。』那人低头唸出祷文,虔诚的替他戴上戒指。

    『不管是要发生什么事,这次我不会再为你祝福,再替你祈福,我恨你,所以这种美好的举动不适合我们。』挑衅的笑看着他。

    「你就这么恨我……恨到连戒指都拿走……」

    『我恨你啊…真的好恨…好恨…可不可以不要认识你?可不可以…重来?我真的…好后悔…遇见你。』在那场烈焰地狱中,对方寧死也不愿留在他身边,寧愿死……「啊──啊──」惨烈的嘶吼从婪燄口中爆发。

    「稚森!稚森不好了!」提安等人慌张跑进来,却被吓傻在地。

    「怎么了?」稚森双眉死结。

    「烧了。」最后方的梅漠然开口,「阿克劳蒂亚城的那间屋子全烧光了。」

    稚森愣住,婪燄猛地回头看向声源,刚抵达的其他人才惊觉那个狼狈跪在残骸中的男人是谁,而他竟然泪流满面,『那是最后一张了。剩下的都烧了。』

    他来回拨开残骸,如同蛋糕的踪跡,什么也没留下,倾倒的白色圆桌面上似乎还有点灰,指头抹过,确实染上了灰烬,「烧了……」他抖着唇,面如死灰,「她都烧了……」

    从没在他人面前示弱过的男人,遑论哭泣的眼泪,然而这位新晋亲王的颤抖似乎蔓延到全身,渐渐抽咽,「她什么都没留下了……独独留下我……」早前被固定整齐的黑发散开落在颊边,新郎倌的礼服也皱成一团,那张英俊的脸庞止不了扭曲,呜咽的哭声断断续续从他僵持的口中传出,最后演变成如孩啼般的痛哭出声,「张梓……张梓……你在哪里?回来…回来啊!张梓──!」

    『你感受到了吗?我内心满满的恨。』高高在上的,眉目狠戾,绽放的笑容拥有一股决绝的美丽,『你,恨我了吗?』

    八个月后,多拉斯宅邸迎来了一位隐密的客人,「里尔先生,你真的确定能履行协定?」客人最后再次确认。

    「当然,只要您能为里头的人解忧,亲王便会扶持您登上贵族族长之位。」稚森微笑。

    客人迟疑一下,「好吧!我尽力而为。」

    打开双门,豪华的大型卧室,足是一房一厅一卫的规格,灯光明亮,风格亮丽舒适,几个人站在床的附近,而大床上半卧着一个美若天仙的女人,她正与坐在床沿的男人谈话,神情愉悦,注意到有人进来,男人看过来,「欢迎。」新晋的亲王──婪燄?多拉斯勾起友善的微笑。

    客人拉下遮人目光的蓬帽,一头葡萄紫色般的发色显现来人特殊的身分,「亲王阁下,诸位。」他有礼的点头招呼,走近。

    「我是婪燄?多拉斯,这是内人伊莲妠。」婪燄站起身向他握手。

    对方一怔,没想到婪燄的亲切和不避讳,「伽恩。」回握,「今天是请我来看夫人的吗?」他直接切入主题,依照在场人的脸色,照理是能马上判断,可是他有两个人选无法确定,所以才会询问。

    「是,麻烦你了。」婪燄把位置让开。

    「小燄。」伊莲妠不太愿意,「我真的精神好多了,没必要再替我请新的医生。」

    「每个医生都有不同的专业,多做些检查无碍,你别怕,我就在这。」婪燄温声哄道。

    「好吧!」她扁扁嘴,还是听话的把手从棉被中拿出来。

    在婪燄眼神示意下,伽恩坐上对方刚刚的位置,抬手把脉,察言观色,「失礼了。」他拉开棉被,惹得伊莲妠惊呼,他眉头一扯,盖回被单,「可以麻烦你张开嘴巴吗?」

    伊莲妠不确定的看向婪燄,婪燄点点头,她怯怯地开口,伽恩凑近,同发色的紫眸微瞇,收回身子还原距离,一手抵在自身唇上思索,「伽恩先生,借一步说话?」婪燄出声。

    门外,「诊断如何,先生可以直说。」婪燄已有心理准备,因为对方不是第一位被他请来看诊的人。

    「想跟亲王阁下确认一件事,可以吗?」得到婪燄的同意,伽恩继续开口:「夫人天生体弱,并本身患有恶疾对吗?」

    「是。」

    「按照我刚刚的观察来看,夫人发丝略显枯燥,口腔的内壁组织稍显青蓝,看得出来是恶疾缠身多年,可外观气色红润,四肢末梢也不黯淡发紺,双眼明亮,精神饱满,也不似假装,从脉象上来看,夫人是有二脉之象,却并非孕脉,表示体内确实有被寄生毒兽,但我实在分辨不出中毒的症状。」随着伽恩的解释,婪燄默默垂下眼帘,起码这位被他看好,视为御毒人新星的男人有确诊出伊莲妠中毒这件事,比起先前请来的各个名医只会说伊莲妠的身体在好转来得正确多了,「无法了解症状,便无法判断是何种毒兽,而且我可以大胆推测,这是一种全新的毒兽。」

    「全新?」

    「没错,就是连本族圣典都没有记载的新型毒兽。」

    婪燄的心一沉,意思就是连擅毒的御毒人都不认识的毒兽吗?既然不了解,又该如何解除?

    伽恩内心觉得有点兴奋,一种前所未见的毒兽,便是连御毒人都防不胜防的攻击手段,「虽然有点冒昧,但能跟你询问一下,你知道下此毒者为何人吗?」依目前情况,要得到这位血族亲王的援手是不切实际的了,倘若能得知此毒从何而来,他前去讨教研习,对他也是不小的收穫。

    何人?金眸顿时黯淡不少,唇线不自觉的抿平僵硬,伽恩见状,暗自叫遭,被下毒的是亲王的妻子,而且由刚刚可见他们夫妻鶼鰈情深,而他竟因一时太过兴奋问出这种失礼的问题,这位亲王会不会嫌他的命太长?

    「虽然,咳,」他赶紧清清喉咙,带过尷尬,「我无法为夫人解毒,但是我有认识一个人,对方的资歷以及能力都不是我或者一般御毒人能比拟的,或许那个人会有办法。」

    金眸恢復亮度,「你能帮我请到那位过来吗?如果那人能为内人解忧,我们的条件依旧算数。」

    哦?若是那个人出手,再刁鑽的毒物,十有八九都不是问题,重点是该如何让那个人出手?灵机一动,「亲王阁下能给我几天的联络时间吗?」若是用此做理由,倒有一半的机会能勾起对方兴趣。

    「没有问题,静候佳音。」

    过了七天,婪燄等人再次聚集到伊莲妠的房间,「伽恩先生真的确定那个人今日就会抵达?」帕金格很是期待啊!连御毒人新秀都俯首称臣的角色,到底会是何方神圣?

    最好是得来啊!连婪燄都特地放下手边工作过来了,稚森不动声色的喝茶,话说继位以后,不少贵族都蠢蠢欲动,连其他亲王都是作壁上观,他是不是应该回去找老爸蒐集蒐集情资以备不时之需?

    伽恩算算日子,就算对方是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也应该到了,还是吸引的噱头不够大,所以对方没打算来?可不来也会给个通知啊!

    身为学徒的梅安静的坐在帕金格旁边,婪燄和伊莲妠间聊着某位新作者的书籍,他记得她上次偶然读完一本书有表现出兴趣,几个人坐在沙发上,桌上摆着茶品点心,倒有种在开茶会的感觉。

    这时,人未到,声先到,「小茄子我来啦!」

    紧随着娇喝声,一道人影从敞开的窗户跃进,帕金格捧着茶杯傻住,稚森脸色一变,他竟是在对方进来前毫无察觉,伊莲妠目瞪口呆,婪燄仍不动如山的替身边的人盖好腿上的毯子,伽恩对于如此戏剧化的登场模式是早已见怪不怪,不过还是偷偷松了口气,针对在场血族没有动手把人轰出去这件事。

    来人是一位身形矮小瘦弱的少女,浅紫色的长发加上艳紫色的眼珠,给人一种并非生物,而是精緻洋娃娃的错觉,「哦哦,有吃的欸!」她开心的三步併成一步的加入茶会,一屁股坐到伽恩身边,小手捏着糕点丢入嘴里,「嗯──好吃!」

    五位血族,十隻眼睛齐齐盯着这名旁若无人的少女,伽恩则抚了抚额,「跟各位介绍一下,她叫作魔蓓儿,是我族前代的圣女,也是我的姑母。」

    姑……母!八隻眼睛瞪圆,另外两隻倒若有所思,「呿!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这么年轻,什么姑母的别乱叫。」魔蓓儿撇嘴唸道,「喂,金眼珠的,是你叫我来的吗?」

    魔蓓儿非常满意那个男人听见她的年龄还能一脸淡定,「先开价码,别太低,我就勉强帮你看看。」不管怎么中意,没钱就是硬伤啊!尤其她的钱包又因为前两天去的赌场又扁了,嘖嘖,怎么这两天手气就这么差呢?

    伽恩听出话里音,看向魔蓓儿,「你跑去干嘛了?半年前我给的钱应该足够你花五年了吧?」魔蓓儿小脸一僵,伽恩瞇了瞇眼,「你又跑去赌博了对不对!」质问。

    「唉唷!少囉嗦!到底是我大还你大?你姑奶奶我不过去小玩两把,你至于对我这么兇吗?当年你妈死的时候,是谁把你含辛茹苦,把屎把尿拉拔到大?你能有现在还不是多亏有我?不过是从我这偷学了两招,就被人追捧为御毒人新星,我呸!你只是小孩子玩沙,滚一边去。」魔蓓儿恼羞成怒的骂道,精緻的小脸粉噗噗的。

    「针对你的问题,第一,要比年纪我当然比不赢你,身高就另当别论。」听到这句,魔蓓儿气得直跳脚,「第二,我不记得你有含辛茹苦,之所以会让你把屎把尿,也是因为你让三岁的我从山顶上滚落摔断手脚,无法自理所致,充飢的食物什么的都是我自己去找,顺便还帮你带了一份,你餵我的都是毒物;第三,被人追捧非我所愿,我也并非偷学,是你逼着我学,我哭着拒绝你还为此把我丢进魔兽的巢穴,那时我才五岁;第四,我承认,在你眼里我就是小孩玩沙,但是以所有御毒人来说,哪个在你眼中不是如此?何况我不只是玩沙,我还会堆沙堡,把那群还只会玩沙的蠢货比得无地自容。」句句条理,最后一段更是不掩自信雄心。

    魔蓓儿被堵得无话可说,「最后,别转移话题,半年前是你说你要去干一翻大事业,叫我先预支生活费给你,然后呢?拿去赌?」伽恩又把话题绕回来。

    在眾人被这段对话雷得一片焦黑时,婪燄终于在脑海深处找到那若有似无的熟悉从何而来,所谓御毒人的圣女,必须从出生时期便被隔离教养,全心全意熟悉各种毒类知识,学成后专门管理记录御毒人歷史与知识的圣典,一生为全族奉献,不得嫁娶,终生贞洁,因此被御毒人全族视为比族长更为神圣的存在。

    少年时期曾经耳闻被御毒人供奉的某代圣女传出不贞的消息,因此圣女与恋人相继被杀,尤其是和恋人血脉相连的百人家族全数被灭,由此可见御毒人对于勾引圣女的人有多痛恨,而后再来就是将近两年前,才被揭露出当年的真相,所谓的恋人并非恋人,而是胞兄,一胎双生的双胞胎哥哥,被灭的家族正是圣女的亲生血亲,培养圣女的过程极为严峻,因此在挑选上也会备有几个后备人选,製造这场阴谋的就是几个拥有备选资格的家族联手。

    真相暴露没多久,一夜之间御毒人族的新圣女与几个古老大家都被血洗,无人生还,整个御毒人族的权力分布重新洗牌,那本记录所有资讯的圣典也由兴起三大家族轮流管理,从此圣女的这个存在就消失在御毒人族史的洪流中。

    「呵呵,你们感情真好。」伊莲妠被他们一来一往的对话逗笑。

    果然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在这么奇耙的长辈手下还能存活下来,这个男人不简单哪!稚森开始用截然不同的目光看向伽恩。

    「小茄子今天你要是想找我来叙旧,那我还有事得先走了,我的大事业还在远方等我呢!」魔蓓儿真心说不赢伽恩,打算落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