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镇的人都在说谎!那是什么样的概念?怎么会有这样的猜测?所有人震惊。
婪燄说出心中所想的分析,「有一点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依皇甫靖凌的实力自保根本不成问题,尤其在这种不毛之地,能逼他动真格的人,照理应该不会存在,退一步讲,假使真有什么绝世高手,那在危急时刻他要使用通讯求救也不应该做不到,但现在我们没人收到过他的联络,连准备返回位在附近的青鸟谷的米迦叶也没有收到他的消息,如果真如第一种可能,在分离没多久皇甫靖凌就遭遇了意外,按理来说米迦叶应该在回去的途中就会听见武斗的骚动才是。」
「我没有听见任何声响。」米迦叶摇头,就算他的耳力比不上婪燄、雷湛这等强大的妖族,也不至于连打斗的声音都没听见,尤其其中一人还是武力高超的九蛇帝王。
「还有一点我们别忘了,我们是为了什么才来到所多謨菈的。」
魔蓓儿一愣,是啊!他们现在会在这里,全都是因为这里有替丹艷续命的线索,皇甫靖凌有多爱丹艷,除了瞎子,是谁都看得出来的,他又怎么可能会在都已经来到这里了,才突然决定返回蔓陀国做他的皇帝?更不可能会一声不响的去别的地方。
我垂下眼帘,右手握紧自己的左手,「以上便让我合理排除皇甫靖凌自愿或被迫离开的可能性,如果他没离开,那按照他和米迦叶的约定,势必会来到所多謨菈。」
「十里路,以散步的步程顶多一个上午,也就是说他不到天黑应该就会抵达小镇,这两天我们都在镇上,大家应该都有发现,中、下午时段是所多謨菈最热闹的时候,街上会有不少人,可神奇的是竟然没有一个人见过皇甫靖凌,照理来说,这种小镇大多都是土生土长的原住民,有外地人出现,怎么会没引起一点注意?」
「那不就正好印证第一种可能──他没来过所多謨菈吗?」魔蓓儿不解。
婪燄站在窗边,窗外黄昏的街道上有嬉闹玩耍的孩童,三姑六婆聊八卦的中年妇女,散步谈天的年轻男女,准备收摊的摊贩老闆,「咦?有人要打架了。」婪燄望着某方。
打架?爱看热闹的魔蓓儿和稻禾一起凑到窗前,「哪里哪里?」探头探脑。
「就在那儿啊!一头绿发,穿黄衣服的那个男人。」
「在哪儿?我怎么没看见?」魔蓓儿还垫起脚尖眺望更远。
「绿发这么显眼,我怎么没看到?」稻禾四处张望。
雷湛、米迦叶、我皆是一凛,「我明白了。」雷湛和米迦叶共同出口。
「嗄?」稻禾和魔蓓儿还搞不清楚状况的看回来,「明白什么了?」
稻禾细想,也马上会意过来,拍掌惊呼:「对啊!你这么说我才想起来,我问的每个人都是说〝我没注意到〞。」
「〝我没注意到〞、〝我不清楚〞、〝我没留意〞,明明就是一句最直接的〝我没见过〞,为什么不说,反而去说这种模稜两可的答案?」
「为什么?」魔蓓儿呆呆追问。
「很简单,在无法保证人人都能说谎说得脸不红气不喘,不会露出心虚不自然等破绽的前提下,选择〝不说死谎言〞是最明智的选择,如果被我们发现什么戳破谎言,他们还能马上改口说〝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等等诸如此类的话。」婪燄微笑,「他们的口径太过一致了。」
「从这些点上我们几乎可以确定,他应该是有顺利抵达所多謨菈的,再回到环境上来看,所多謨菈虽然是个不毛之地,但并非不会有外地旅行者暂留一、两天的事情,即使皇甫靖凌这个外来者留宿,也不应该会发生什么意外,所以一定会有所谓的引发点才对,这次出门大家都是简便轻装,不太可能会是谋财害命这等理由,至少能联合全镇绝大部分的人一同掩盖犯罪事实的,应该是某种会牵连到许多人的庞大动机。」
「而放眼望过去,这间旅馆没有一点打斗过的痕跡,所多謨菈全镇没有,连到与米迦叶分开的这十里路都没有,足以排除了皇甫靖凌在镇内受到大规模袭击的选项,加上能不动武就胁迫一个帝王顺从的机率小之又小,那么最有可能的是,他无意中发现了什么,还来不及探查真偽,无法确定需不需要向我们回报,就丧失了通报的能力。」
「那他是发现了什么?」米迦叶皱眉。
「目前足够引起皇甫靖凌兴趣,主动前去探查的事,再结合我们这次来到这里的主因,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所有人随着婪燄的话语全部看向我。
我也昂首面对他们的凝视,「是我。」
「对,而且这项发现关乎到所多謨菈的秘密。」婪燄说,「换个角度说,只要我们继续查下去,就能找到皇甫靖凌还有拯救你性命的办法。」
婪燄语一落,全场寂静,我看向稻禾和雷湛,「你们…在猎魔族遗跡内查到了什么?」
「这几十年间,米米力达本身已经开发成一座渡假小岛,岛上人为跡象太多,而山洞内残留的遗跡太过古老,大多只剩隻字片语和不明壁画,除去猎魔族以前生活的事蹟,最常提到的就只有几个字:碎片、神女、所多謨菈。」雷湛说。
「神女?」魔蓓儿一怔,转向我,「丹艷你不就是蔓陀国的神女吗?」
婪燄思索了一下,「不对,这个〝神女〞是在猎魔族的遗跡内发现的,与蔓陀国的神女应该不是指同样的事情。」
「我也是这样想。」雷湛附和,「猎魔族早就消失近千年,怎么可能会在那时留下有关现在蔓陀国神女的消息?唯一还能作为线索的就是所多謨菈这个地名。」所以他才会告诉对方他会在所多謨菈等她。
「青鸟族那边呢?」
「我从长老口中套出来,」米迦叶一脸淡定,显然没有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谷内有座只有长老能够祭拜进入的祭祀堂,但更多的讯息就怎么也不说了。」
「你能想到办法进去吗?」魔蓓儿问。
「能,」他点点头,「只要我继承长老的位置,那里我便能随意进出。」
「那你就继承啊!」魔蓓儿焦急的说。
米迦叶顿了顿,我看出他眼里的不自然,「继承之后会如何?」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往后不能再出谷而已。」米迦叶淡淡答道。
魔蓓儿傻住,不能出谷!
「距离两百多年前上次回去,家中长辈原定计画便是让我和雀儿喜成婚以后就继承长老位置,一生不再出谷,专心为族人奉献,但因为雀儿喜的缘故,我再次出谷,所有计画顺延,直到现在,我能从长老口中探出那一点消息,也是因为长老对我提起继承事宜的缘故。」
「坦白说,这次来找你们是我偷偷跑出来的,家中长辈和族内长老要我继承长老位置,所以盯得有点紧。」米迦叶苦笑。
魔蓓儿下意识捉住男人的衣袖:「不可以!」
米迦叶一怔,还来不及细想,又听见我说:「是啊!不需要。」
自由,我是多么清楚这两字对米迦叶的意义,他的梦想是悬壶济世,登上医术世界的顶点,小小的青鸟谷不足以成为他唯一的天空,「你不用勉强自己去继承,我们总会找到其他办法的。」
米迦叶看见我的笑容,也微微弯起唇部的弧度,他感觉得到我知道他要的是什么,这样的熟悉兴许比自己的父母更加了解,「米迦叶,只要我们不进入青鸟谷腹地,应该都不会造成你的困扰吧?」我多问一句。
「嗯,不入谷就不成问题。」毕竟青鸟族的武力值太低,会被人猎杀夺宝的念头也是从小灌输,根深蒂固,所以就算谷外有动静也不会出谷查看,何况还只是低调查访。
「目前我们知道的讯息都很有限,明天,雷湛你和米迦叶去青鸟谷附近探探,看看有没有什么特殊可以探索的地方,如果青鸟长老口中的祭祀堂真的和凤凰神台有关,我觉得入口应该不会只有一个。」
「好。」雷湛点头。
晚上,我睡得有些昏沉,隐约听见呼喊声,撑开眼皮,婪燄表情凝重,「怎么了?」
「你发烧了,我去请米迦叶他们过来,你等一下。」他说完替我压好被角后出去。
发烧了,难怪脑袋钝钝的,门开啟,进来的却不是婪燄,「呵,我就知道你会私下来找我。」
稻禾注意到双颊不正常的红云,手轻探,感觉到一股高热,「你发烧了。」
「嗯,婪燄去叫人了,你有话得快点说。」
在提起米米力达遗跡时,稻禾异常安静,并不帮雷湛的说明补充什么,明显有话说不得,只能私下单独与我说明,但这阵子婪燄与我几乎是寸步不离,现在可以说是难得的独处时间,时间万分紧张,由不得他犹豫整理,「遗跡内,雷湛说的那句话,有个单字他解读错了,不是〝神女〞,而是〝母神〞。」稻禾的表情严肃不已。
「母神的碎片在所多謨菈。」
我愣住,母神的碎片?
稻禾忽然偏头,像是注意到什么,快步离开房间,没过多久,婪燄便带着米迦叶和魔蓓儿进来,他看见我目瞪口呆的表情,「发生什么事了?」
「不…没什么。」我扯扯嘴角,使表情自然点,「这么晚了,还吵醒你们,不好意思。」歉疚的望向米迦叶和魔蓓儿。
米迦叶二话不说坐上床沿,摸额探脉,「没事,我们也还没睡。」魔蓓儿摆摆手,「正好看到外头的弦月,想起小月那小子出生的那天也是这样,所以聊了一会儿。」
「今晚的月亮弯弯细细的,像一抹在笑的月痕。」米迦叶顺着魔蓓儿的善意谎言,因为他们俩的确是刚从被窝中被婪燄挖起来,但不想造成对方的愧疚,故而说谎。
「是吗?那就好。」我释然的微笑,不禁也回想起自己临盆的那天,「小月出生的那天月光稀薄,我起初还以为是朔月,没想到在天边才看见一弯细细的月痕。」
「今儿个的月亮也是这样,要不是你现在发烧,我还想带着你去看看,叙叙旧呢!」魔蓓儿笑着对我说。
走廊上,米迦叶把药瓶交给婪燄,「应该是前几天赶路吹太多风,寒意入体才会引起发烧,这是退烧药,你配着魔蓓儿给的毒药一起服用便可,注意保暖还有多用冷水擦拭手脚散热。」
「好,谢谢,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们了。」婪燄有礼的道歉。
「客气什么?在乎丹艷的可不止你一个人而已。」
魔蓓儿说完就要和米迦叶回房,「对了,」婪燄唤住他们,「有件事我想请问你们。」
婪燄回到房间,神情复杂的望着床上服下药后便昏睡过去的女人,『听你们刚才话里的意思,小月出生那天…不是大满月?』
『大满月?』魔蓓儿和米迦叶互看一眼,笑起:『什么满月,根本连称弦月都很勉强了好不好?』
米迦叶点点头,『那晚,就如我们刚才说的,仅剩月痕,几乎是朔月,夜色非常昏暗,没有特意仔细去看,根本不会发现。』
「你又…骗我了。」婪燄惆悵呢喃,「你的心里到底有多少秘密?」那些关于他却又不能让他知道的秘密。
米迦叶因为被吵醒,睡意消退,没有再回到房间休息,一人渡步走出旅馆,提起小月出生的那天,也是他和魔蓓儿被真正凑到一起的开始,看护育养小月,为那个女人疗伤续命,他和魔蓓儿从最初的理念不合,相互看不顺眼,渐渐培养出默契,欣赏,情谊,如果魔蓓儿真的都无法爱上他,他会后悔相遇吗?
不,不会的,他想,因为这场际遇早已为他的医术领域开啟新的大门,拓宽他既有的认知,他知道他会比原来的自己爬得更高更远,医毒并非相衝相剋,在拯救人命的道路上,同样能相互配合,如同万物,相生相剋又相依。
这场逆天的际遇,也是独属于他和她的际遇。
步伐停下,夜色浓厚的街道上,一道融于夜色的暗影矗立在之前,飞砂滚滚,米迦叶脑中窜过婪燄今日的推论──这座小镇有不为人知的秘密,突然发觉自己太过粗心大意,怎么可以在明知暗藏危机的地方独自一人散步?
身体比大脑快,想后退逃离,瞬间,一股沉重的威压令他无法动弹,只能睁大眼睛,任由对方朝自己走来,风呼啸而过,米迦叶浑身僵硬,顿时,一股猛烈的撞击,他被狼狈撞开,一道淡紫炫影晃过,纤手挥舞,粉尘中无影光线伴随而出,暗影停下脚步,面对扑面而来的毒粉毒针,大臂一挥,强风逆袭,「啊!」
熟悉的声音发出惨叫,米迦叶一个机灵的回过神,发现单薄的身影向后飞了出去,「魔蓓儿!」手脚并用的追上去。
一条从左肩横跨至胸口的狰狞裂口不断涌出紫色的血液,米迦叶立刻伸出手,却被狠狠挥开,「别碰我!」
米迦叶愣住,魔蓓儿咬牙撑起自己,不顾自己受伤的伸出手横挡在米迦叶之前,「等一下咳…」魔蓓儿站起,嘴角流下血液,低声说:「不要停,回去旅馆找婪燄他们。」一旦惊动狼王和血族亲王,米迦叶的性命绝对无忧。
「魔蓓儿你……」
「走!」魔蓓儿奋力把米迦叶往后推,口哨声惊鸣。
夜空一嘶兽鸣彷彿在回应,暗影一顿,迅速回身,发现有一庞然大物猛地朝自己袭来,魔蓓儿手伸进腰包取出翡翠笛子放置唇下,清脆的笛声响起,身影敏捷倒退如飞,且战且退。
兽吼犹如战鼓,四面八方而来,更多的魔兽,更多的暗影,进攻扑杀,闪躲反击,寂静的街道顿时喧闹起来,魔蓓儿笛声不停,随着米迦叶不断撤退,忽然,米迦叶停下,甚至倒退两步,魔蓓儿险些撞上的跟着停下,撇头看见他展开手臂护住自己,她吃惊的反身,发现自己身后也多了几道暗影,不妙!魔蓓儿皱起眉。
面前的暗影与自己音控的魔兽缠斗在一起,身后的暗影明显游刃有馀的挡住他们的去路,风再次呼啸而过,米迦叶一震,眉渐渐皱起,他果然没有听错,长袖一抖,两把流银般的锋利小刀悄悄落在掌中。
逼!一声锐利刺耳划破天际,紧随而来是某种玉质物品的清脆碎裂声响,笛声瞬间消失,米迦叶不安的回过头,看见翡翠笛子化成翠绿色的碎片从魔蓓儿手中殞落,「噗!」小嘴吐出大口血液,紫色的液体没过唇瓣看起来妖异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