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死,你也逃不过命运,你永远都只会是我的!」日冕恶狠狠的咆啸,「所以别再做什么愚蠢的行为,给我停下来!」
「即便逃得了一次,你认为你能逃过几次?」月恩残忍一笑,白皙的手腾空握住那点点飘散的萤光,「生生世世,你都只属于我。」他握紧,似乎想抓住,却直接在他手中泯灭光芒化为虚无,眼见如此,本就不悦的情绪更是奔向了愤怒。
一火一冰的语调,截然不同,却蕴含相同蛮横专制。
女人没有理会两个男人,只是痴痴地望着那一点一点飘散的萤光,在她一片死灰绝望的眸中,倒映的微弱萤光就像是残弱的希望。
去吧!哪怕是一点点也好,希望能自由自在地活着,不受制约,不被影响的自由活下去。
明显看出女人一心赴死的决绝,男人心中炙烈的怒火也缓缓消停,逐渐锁上眉头,威胁与狰狞也被迟疑与不安取代,「阿…阿克劳蒂亚别闹了,你快停下来,否则你真的会死的。」日冕犹豫的劝说。
「别拿自己的性命与我们置气,有什么不满你可以跟我们直说,这次我们会听你的。」月恩已经感觉不到怀中人儿的温度,忍不住抱得更紧。
好不容易赶至落央宫的赤业气喘吁吁,然而还未踏进,便看见挥散光芒,逐渐成空的女人,「阿克劳蒂亚!」衝上前。
「别碰她!」冷冽的风刃划过,将赤业阻挡在一步之外,日冕冷冷瞪着赤业。
赤业怒火中烧,准备再上前,这次风刃不再只是威吓的从他身前划过,而是将他美丽的脸颊划出一道伤痕,「她是我的。」月恩平日里看似温柔的眼瞳,现在宛若深不见底的深渊,一不小心就会令眼前的人万劫不復。
「凭什么……」双拳死死紧握,赤业咬牙切齿,美目愤恨,「你们根本不爱她!凭什么如此伤害她还佔有她!」
「她本就是为我们而存在。」日冕不像面对女人时表现出人性的温度,面露冰霜冷酷盯着赤业。
「不是!她是我们的母神,这个世界的创世神,是为我们而存在!」赤业咆啸。
「呵,你根本什么也不知道。」月恩眼神鄙视的嘲笑道。
「我的确不知道,我压根儿不想了解你们的任何事,但你们以为阿克劳蒂亚不知道吗?你们的利用掠夺,残忍无情,她什么都知道!她根本不想再看见你们!」
心脏紧缩,『再见了…不,再也不见。』
日冕和月恩一同阴沉下脸色,不晓得是谁发出的攻击,亦或者是两个人同时,意图将赤业碎尸万段,倏地,一片辉光抵挡住大部分攻击,儘管如此,赤业仍被波及的往后飞倒,滚地几圈,衣裳破碎,呕出鲜血。
他们认出那片辉光的主人,随即低头看去,不知何时怀中人儿消散的只剩一双眼睛,清澈,波光粼粼,像是世上最悠然澄澈的湖泊,而后,转瞬消逝,成为萤光,消散于空。
「阿克劳蒂亚──」赤业挣扎起身,目眥欲裂的嘶吼。
「呜…。」神位后,小小的白色头颅,因为太过年幼而只有豆大的眼眸充盈着水光,像是咕嚕声的一声呜咽。
赤业愤而战斗,即使他知道自己打不过同样拥有神力的他们,曾经的他不明白,为何自己不能像他们一样使用与阿克劳蒂亚相同的神力,这两个男人与他以及万千后生不同,难道就因为他们是她的首创,离她最近,血脉最浓,所以才能一起享用这种特别吗?像是为了证明他们三人才是一体的特别。
曾经的他,非常忌妒日冕和月恩,忌妒他们的强大,忌妒他们对她的肆无忌惮,好像在他们心中,阿克劳蒂亚并不是创造他们,给予他们生命的伟大母神,而是一个单纯的异性。
他崇拜她,爱戴她,他视她为他的一切,他的世界,他的天地,也正因为如此,他更不敢褻瀆她,只敢恭敬的站在她的身后,默默的看着她,看着她与他们。
直到现在,他终于知道,原来,是他们创造了她,而她第一个创造的,是他。
他本该是这世上离她最近的人,拥有同源的血脉,继承她的血肉,他才是那个真正该与她分享一切的人,在他眼中,他们曾经所佔据她身边的那个位置,本该是属于他的。
他,赤业,才是真正与阿克劳蒂亚最贴近的人。
日冕与月恩似乎是看在女人的面子上,并没有痛下杀手,将重伤垂死,再也无法起身反抗攻击的赤业丢在原地,一同离开了落央宫,又隔了好几日,赤业撑起伤痕累累的身子,蹣跚地走出了落央宫,稻禾这才默默地从神位后出来,看着空旷的大厅,一片寂静,若非有地板上的血跡与泪水的痕跡,这就和平常的落央宫一样,毫无差别,毕竟这座落央宫的主人并不是一个喜爱待在室内的人,活泼的她总是喜欢没事拉着别人往外跑,所以宫殿内时常也像现在这般冷清清的,等待主人归来。
然而,这回不同以往,稻禾知道,落央宫的主人是再也回不来了。
牠迈着短小的四肢,踏出落央宫。
曾被血染红的天空缓缓退却了顏色,恢復了蔚蓝,曾被战火席捲,乾涸龟裂的大地渐渐癒合,恢復了绿茵生机,世界的春天来临,万物生机勃发,一切好似都回到毁灭之前。
唯独一区,不知何时,一具具了却性命的尸体化为黄沙,随风漫天,飞舞在空旷残败的废弃望城内,宛如曾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流连不离。
一抹无垢的洁白佇立在湖畔边,凝视倒映天空的湖面,清澈得蔚蓝,波光粼粼,好似一双眼睛,『日冕你别老是板着一张脸,这样很容易吓到人的,你就不能学学月恩多笑笑吗?』一个女人围绕在自己身边,说出来的话却极其不中听,导致他的脸更臭了,见状,女人发觉自己的失言,淘气的吐吐小舌,『我的意思是你笑起来很好看,应该多笑的。』讨好的拉拉他的手。
他瞟了她一眼,大手一捞,不客气的将女人拥进怀中,低头狂吻,掠夺她的心神,不让她再想着别的男人,感觉到怀中人儿逐渐软成一摊春水,他才放过她,刚毅冷酷的脸庞终于如她所愿的出现笑容,却很是邪佞,『笑一次,吻一次,如何?』那笑,这话,都将女人原本娇羞的红脸惹得更红了,如同一朵盛开的娇花。
黑袍随着主人的步伐,慢慢拂过草地,衣角沾染上露珠而微湿,微风吹扬部分黑发,他眺望碧草连天,英俊的面容没有表情,似乎在看着什么,也像什么也没看进去,『月恩,今儿个天气真不错对吧?』脑海中最先浮出的,是那张堪比艳阳的笑容。
当时的他们也是躺在像这样的无边草地上,以地为榻,以天为被,『月恩你说,日冕成天老是板着脸,好像不论是谁,他都没放在眼里,是不是很像这颗太阳?不管世界发生什么变化,依旧每天照时东昇西落,唯我独尊的要命。』她表情生动的皱皱鼻子,语带嫌弃埋怨,却像是陷入恋爱中的小女人家娇嗔。
阳光打在席地而躺的女人脸上,因为注视艳阳而瞇起那双清澈的眼睛,他眉头一扯又恢復平静,翻身而起,覆到女人之上,利用身躯将她与那轮火日阻隔开来,『既然如此,你也别把他放在眼里不就好了吗?』英俊的脸孔是不变的笑容,他盯着那张被阴影覆盖上的容顏,清澈的双眼中不再有那轮烈日,反而倒映出他和他的微笑,粉唇像是被他突然举动吓到的微张,上方的他可以隐约看见乖巧待在牙关后的柔软小舌,素日里温和的眼神莫名晦暗下,『你只要……』渐渐拉近距离的俯下身,『看着我一个人就好了。』看似温柔,却不容拒绝的亲吻。
许久,一抹亮白出现在视界边际,月恩不急不徐的走过去,看见阳光打在那头银发上,熠熠生辉,「准备好了吗?」日冕依旧板着脸,没什么表情。
「嗯。」月恩如往常的勾起不带任何意义的微笑。
他们走进已经被荒废的望城,踏进许久不曾再走入的矗立宫殿,停在即使丧失主人,被尘埃掩埋,依旧光采夺目的神位宝座之前,共同唸出一段冗长艰涩的咒文,银白与暗黑的光线随着伸出的指尖蔓延而出,随着力量的流失,两人的身影渐渐虚空,力量流失的虚弱感令他们很不习惯,却没有一个人停下。
然而,他们的力量即将枯竭,却迟迟凝结不出预想中的成果,还是不行吗?已经消散下身的两人表情更加凝重。
一个人影从他们侧方的柱后出现,眼角发现如血的殷红色,两个男人心中一凛,嘴上的咒语却无法停止,只能略带戒备的盯着本以为偷走一丝神力,早已逃到天涯海角,不知所踪的赤业,没想到他竟然一直躲在这里。
一身艷红却将神色衬得比以往更加阴沉的赤业缓步上前,他看得出来,这两个男人目前似乎处在无法随意动弹的状态,再看到那已超过半身的消逝,又瞥向银白与暗黑的交融处,好似明白了他们的用意,默默盯着那张空无一人的神位,抬起手,一缕温婉的白光徐徐飘出。
那是……,身为创造者的日冕和月恩立刻就认出那属于阿克劳蒂亚的神力,没想到那日阿克劳蒂亚消散前,从他们手中救下赤业,会连带一缕神力被他吸收,他不愧为最接近阿克劳蒂亚的血脉之人,两者的亲融度之高。
在白光的加入之下,银白与暗黑融合得更加顺利,逐渐变成了一个圆形的光球,念念有词的咒文语毕,月恩和日冕仅剩肩部以上,看见对方惨白的脸色,不约而同互相露出嘲弄的笑意,儘管自己也肯定好不到哪去。
两人又一同转回视线,看向那颗光球,从第一次决定这场赛事,因而创造出一个生命体,当时他们那比起蔑视万物相对较好,却也只是将她看待为玩物的目光,如今变得有些复杂,谈不上什么至关重要,更别说是爱情,非她不可也不过只是因为她是这场胜负的关键而已,然而一想到那最后决绝的再也不见,他们波澜不惊的心也莫名起了点点涟漪。
那是他们不曾有过的感觉,有点微妙。
「她……」赤业不确定的开口,「之后会变得怎么样?」
面对补上临门一脚的赤业,日冕和月恩心情不错的开口解释,「她由我们所创,当初为了怕她太弱,经不起我们赛事的强度,所以除了既有的设定外,我们也给予了她不亚于我们的力量,以确保寿命的悠久。」可以说是,他和月恩亲手创造了一个足以与他们旗鼓相当的神,日冕说道。
「不过她自行遣散力量后,本该消散于天地间,如今却被我们强行凝聚,而且还是得靠你体内那缕属于她的残存神力才得以成功,我和日冕的力量只能全数封印在她体内,确保她的那缕神力不再消散,继续孵化成为新的生命。」月恩说。
「也因为如此,她除了重活,也不再能获得其他力量。」光是为了不让她完全消失于天地间,他和月恩已经竭尽全力,「所以大概会成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脆弱存在吧!估计会比你们妖族还弱。」日冕给出最有可能的推测,月恩没有反驳的点点头。
虽然他们也有疑虑,如此一来那个女人恐怕会极容易香消玉殞,然而他们却从没想过就此结束这场比赛,或者再造一个全新的生命体,执拗的选择强制凝聚对方本该消散于天地的游离神力,为了增加成功率,他们还特地选择了对方消逝前的地点,没想到最后还是得靠她为解救赤业得以留存的自身神力。
「没关係……只要…她还在就好。」赤业苦涩的说,他本以为他将永远失去她,结果现在还有机会再见,他已经不再多求什么。
他们没有人再说话,只是一同看着那颗光球,各怀心思,「下回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日冕勾起张狂至极的笑容。
「彼此彼此。」月恩露出势在必得的微笑。
他们都知道,比赛将会变得更加艰难,因为接下来,他们得先找到她,但那又怎么样?所谓的困难,不就是挑战吗?也为这场比赛增添了更多的趣味性。
他们各持着最后一缕神力成为自己后世的灵魂根基,把灵魂雕刻成自己所需的模样,更对其设下暗示,以便未来的自己能保有更大的优势。
赤业看着那黑那白飘散无踪,目送光球的离去,他知道,他们的比赛还没结束,想起女人最后对他倾诉的爱恨,痛恨着无法护她周全,只能在一旁看着的自己。
他想,他不能再只是默默守候,抑或只是等待她的归来。
他要证明,他不该只是站在她身后,而是能站在她的身旁,那原就属于他的位置。
他才是真正离她最近的人。
赤业没有选择利用偷窃而来的神力增强自己的力量,而是配合阿克劳蒂亚残存的力量,创造出新的种族,并在谋划完所有的事情以后,捏着最后一丝的阿克劳蒂亚神力,为自己的灵魂留下无法抹灭的印记。
至此,这场比赛不过只是中场休息,大地开始修身养息,生命也努力成长茁壮,曾被毁于一旦的世界再次生生不息,迎来万物繁荣。
事件中的角色深深的沉睡着,静待身为关键人物的她的重生甦醒,静待比赛开始的哨声再次响起,而在悠久的时间洪流中,事件成了传说,传说又成了睡前故事,流传百世。
既然你我拥有致命的吸引力,那么我将保存智慧,以便在茫茫人海中,第一眼就能辨识出你。──月恩
既然你我身为命中註定的恋人,那么我会继承体格,好让我在万千世界中,能第一时间找到你。──日冕
我不如夜拥有绝顶的智慧,或者是如日般最强壮的体格,我能留下的,只有最深沉的爱情,也会将这份爱传承下去,世世代代爱上脆弱易碎的你,成为你的力量,护你周全。──赤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