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8 关于乱泡温泉的下场这件事(1 / 2)

原欲踏上旅馆归途的脚步彷彿受到不知名的牵引,许是他头一次在外人面前提及那个人与那段被眾人三缄其口的过往,又或者只是因为一句简单不经意的话语。

    『哈波特尔最出名的天狗神社除了具有凄美的传说以外,据说在那座神社前真心祈祷的话,将可以再见到自己一生最想看见的人,那是传说中未能见到想见之人的神女所遗留下的,为了成全那些和自己拥有相同遗憾的人的祈愿之力。』正是小鱼的这番解说,说动了他本不欲前来的心思。

    小月一步一虔诚的默念着自己渴望见到的那人之名,踏过百阶之后,最终登上顶端,寂静的神社矗立在月光底下,空无一人,诚如他这些年的内心,「果然…只是骗小孩的故事吧!」萧索自嘲的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笑自己的愚蠢,又像是哀寞,面对再次破碎的奢望──他已经连希望都不敢称作──早已痛到麻木,恍若无感。

    忽地,沉浸在悲伤之中的小月察觉到不对劲,警醒的朝前看去,一股伴随尘嚣的危机扑面而来,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之际,突然一抹嫣红出现在自己视线之中,却又马上代替自己的被击飞出去的消失无踪。

    身边的画面急速倒退,腰膀粗圆的树干被拦腰撞断,直至数棵之后,深深陷入树干中心,「咳!」燕喙喋血,我努力挣扎,终于脱离树干的摔下,感觉全身筋骨都要被打碎般,痛得浑身发抖,护在身前,首要承受攻击的左翅更以曲折的角度翻折,断裂的骨刺穿出皮肉羽毛,无法再飞行,我乾脆幻回人形,仅用还算完好的右手撑起自己,瞪着已经追击至自己面前的敌人。

    烟尘灰飞,一名全身赤裸的男人站在我面前,暗褐色的发及肩垂放,亮橘色的眼珠有着纤细如线的黑色瞳仁,然而他的半脸却宛如被大火燃烧过的焦炭斑驳,「我原以为要追不上了,」对方有着翅膀,一旦御空高飞以后,他要想抓住对方就有困难,所以在对方比他快一步逃出树林时,他还以为没机会了,结果……「没想到你倒自己跑回来了。」

    我咬紧牙根忍痛,赤红血丝从嘴角淌下,「我…我不就是不小心泡了你的温泉,至于让你追着我不放,有这么深仇大恨吗!」

    男人歪了歪头思索,认真的回覆我:「这倒是不至于,反正那个温泉本来也不是我的,据说他的主人已经消失很久了,我不过是某次在那泡汤泡到睡着,后来被人发现以后,那些人似乎误以为我是那个温泉曾经的主人,往后就开始自动自发的献上贡品给我食用了。」

    什么!敢情这个也是鳩佔鹊巢的主啊!「那你追我干什么?」还想攻击小月,现在又把我打伤了,要不是因为我现在重生为凤凰,那一下根本就足以把我打回去投胎了!我不甘心的瞪着他。

    「我就想问问,你是什么种族?为什么你的火焰可以伤到我?」男人好奇地看着我。

    一口老血差点喷出,又被我硬生生忍了回去后,胸口处更加闷疼了,「就…就只是这样?」那你可以直说啊大哥,何必乱放杀气害我以为你要对我图谋不轨,要只是这样,我就不会跑了啊!咱们可以坐下来一边泡汤一边聊嘛!

    「也不只是这样。」男人摇摇头。

    那不然你到底想怎样!我被男人几番改口的举动惹得更加上火,他看出我眼底的火光,坦诚地说出他的真实目的,「你身上似乎拥有不同于一般妖族的力量,我的感觉告诉我,这么多年我在寻找的,就是你。」

    我震惊的呆住,这位老兄你是啥意思?别告诉我你是想对我求婚……貌似我们才第一次见面,而且你现在还把我的左手打断了,你看到没有?

    窸窸窣窣,风吹动林木树叶发出沙沙声响,霎那间,一人踏风而来的无声出现在男人身后,若非是我现在身为凤凰的目力比起人类强上许多,否则我完全无法看清那快如迅雷的动作,一招掏心爪直击男人的后心,杀伐果断,毫不犹豫,然而男人却有所感应的撇过身,那人同样反应迅速的更动攻击的轨跡,使挖向后心的爪子伸直化作手刃的砍向脖颈,但男人没有接着闪躲,像是无所畏惧的一同出手攻击对方。

    砰!砰!砰!我的身后传来连续撞击的数道声响,眼前的男人却依然站在原地,仅有脖子出现一道不深不浅,无法致命的伤口,我怔怔的回过头,在倾塌的树木堆中,一名少年抿唇的强撑着坐起身,下一秒,身子却承受不住的背叛他偽装的镇定,呕出鲜血,那鲜艳的殷红刺痛的我双眼,支撑的右手五指刨地成拳,「你竟敢──!」那是远比自己被打伤更剧烈的疼痛,完全激发出一位母亲的兇性,犹如恶鬼修罗的转回前方,愤恨的瞠瞪双眼,一双本就艳红如宝石的瞳孔更加赤红璀璨,彷彿两道熊熊的业火要燃尽世间的一切,而那怒气也化为实质,一束炽白如曙光的烈焰蛟龙飞衝而去。

    嘟──嘟──嘟──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通讯器无人接听就是无人接听,面对前方笑弧逐渐回归平缓,甚至开始呈现抿紧,稻禾发抖的拿不住通讯器,只好改为捧,一张永不会被岁月侵蚀的年轻脸庞都快哭出来了,就连人形都无法自控维持的在头顶冒出妖族形态的白色尖耳,随着抖动的身躯一颤一颤的下垂着,整个人看起来好不可怜,也许是最近当惯了二十四孝老公(保姆?),又或者是人逢喜事──得知怀中的白蛋已具有思维和沟通能力──心情好,尤弥尔难得心软的出声:「你看看你都把人吓成什么样了?就算不靠稻禾,以你的能力,应该也能自己找到小梓吧?」

    「就…就是嘛!再不济,用神力搜索整个哈波特尔找出她,对你来说也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啊!」干嘛如此为难我?稻禾委屈的懦懦道。

    婪燄抿了抿唇,似是不甘愿的啟口承认:「……不行。」

    「为什么?」这些年,多少有从尤弥尔口中耳闻望城之战事蹟一二,得知婪燄身上具有不凡力量的金不解发问。

    「其一,人类张梓的灵魂本质其实并不是这个世界的產物。」

    旁人还在一头雾水时,尤弥尔倒是会意过来,「哦,我明白了,简单来说,小梓现在就是没有身分证的黑户,即便是你这个具有类似万能资料库能力的人也无法从中找到她,得知她的具体位置,对吧?」

    面对尤弥尔更直白的解释,稻禾和金也理解过来的看向婪燄,婪燄确认的点头,「难怪你自从碰上她以后,就算恢復了全部神力,还是把人看得那么紧。」稻禾恍然大悟这阵子黑发男人对于红衣女孩形同跟屁虫的举止。

    「那么就用稻禾说的方法,简单粗暴的直接把哈波特尔全搜过一遍不就行了?」金又问,毕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说稻禾这位重生后名义上的抚养者,就连上辈子的亲儿子?小月目前也在哈波特尔里,那个视子如命的女子是绝不可能擅自拋下其他人离开哈波特尔的。

    「不行……。」这回,婪燄的沉默在后,不等其他人开口询问原因,便清晰可见英俊男人的颊边肉鼓了鼓,似是紧紧咬了咬牙根的隐忍什么,道出的温醇嗓音比平日还低沉了几度,「因为,这里是他的地盘。」若是轻举妄动,只会惊动他,依照那个男人对自己的了解,这般大肆使用神力进行窥探查找的动作,肯定会引得对方联想浮翩,到时女人重生归来的消息恐怕……不行!

    金眸闪过一瞬森寒,瞥向稻禾,「再打,打到接为止。」

    「…是…是。」捧着通讯器的稻禾欲哭无泪,为什么受伤害的总是我──?

    这时,婪燄突然撇过头的望向窗外,「怎么了?」尤弥尔等人注意到的跟着看向窗外。

    婪燄疑似不太确定的起步走到阳台,眾人跟着,这次连在一行人中实力排行为二的尤弥尔都注意到了端倪,远处的山林貌似有些骚动,紧接着乍现一抹白光又迅速消失,宛若某种错觉,「那是……?」当稻禾听到金迟疑的囈语,他才确定,原来真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你们说,那是不是很像小梓之前在丝尔摩特自燃还生的凤凰之火?」尤弥尔无法完全确定的徵询旁人看法。

    婪燄表情凝重的深锁眉头,「走!」

    右手抱着骨折变形的左手,我汗如雨下的喘息着,逼迫自己双腿颤颤的勉强站立,因为小月就在后头,所以在敌人毁灭之前,我绝不容许自己倒下!

    缠绕在男人身上肆虐的火龙渐渐后继无力的变细消散,原本仅有半面毁容的男人已经几乎成了焦人,然而他却依然站得直挺,甚至还能有所动作,只是随着抬起的手臂,硬化的身体会发出喀喀的细小损裂声,还有不少碳粉随之落下,他看着自己完全黑炭化的五指,「果然能伤我至此的只有你,你就是我一直在寻找,能够令我进化完全的契机,只要我吃了你,获得你的能量以后,我一定可以……!」他喃喃自语完,飢渴的望向我,衝了过来。

    本想进行闪避的双脚一挪动又思及身后的小月立即停滞,就在这几秒间,我错失了最佳的躲避与防御时机,眼看男人的攻击就要落下,我下意识地举起手要做抵挡,然而我很清楚,仅剩右手能动弹的我是无法挡下男人这记势在必得的攻击的,这次……恐怕不死也得残了。

    该死的,虽然重生活过的年月远超过当年人类张梓的岁数,但我完全不觉得自己活够了啊!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个毛都还没长的幼妖,漫长的生命连一半都还没走过,而且那个热爱对幼妖上下其手的变态,不该出现的时候死黏着不放,现在这种该出现的危急时刻又给我死去哪啦!臭婪燄──「可恶!」完全忘记明明是自己先只留一张字条就把人丢下偷跑,连自己身在何处都没交代清楚的我忍不住低声咒骂道。

    转瞬间,好似上天听到我的求救(诅咒?),一抹雄伟的身影宛若盾牌一般及时闪现在我面前,来人不过轻松一挥,那名以我目前战力毫无胜算的夺命者却如同无害的皮球般弹飞出去,「婪……」我欣喜的预备喊出那被自己祈祷出现的人名,然而在看清对方偏头过来,斗篷帽下的侧脸时,一秒失声。

    原来不是上天难得好心地回应了我的求救,而是命运再次恶劣的对我开了玩笑。

    伟岸如山的高大身形所投射下的月光阴影将还是幼童外型,娇小玲瓏的我整个垄罩在之下,皎白的光辉依旧柔和不了那刀削般凛利的立体五官,尤其是那双镶嵌在脸庞上,深邃却又覆满冰层的冷漠灰瞳。

    「湛叔!」小月惊讶不已,脱口唤出这突然出现的男人之名。

    雷湛淡淡的点了点头,小月的声音惊醒了陷入错愕之中的我,不再需要专心抵抗危险,我立即回头扑到少年身边,紧张的检查他的伤势,「小月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小月怔住,金眸透露出诧异,直到那隻小手拨开他额前的黑发检视完他头上的伤口,来到他的颊边轻抚擦伤,柔嫩的触感带着温暖,那双比血色更加艳丽的红瞳里头满是担忧心疼的真情,似曾相识的眼神……彷彿在久远的记忆中,也有一个人这么看过自己……「你……」不由自主地握住那隻从自己脸上抚探完又准备往下到身躯的小手。

    这时,小月疑似看见什么的瞳孔微缩,宛若一盆冷水从顶头把自己彻头彻尾的浇醒,恶狠狠的推开我,「别碰我!」

    我不稳的跌倒,撞击到凸出肘部的骨刺,「喏!」我痛得闷哼一声,搞什么啊臭小子,是想谋害亲妈吗?

    雷湛早已转移视线,望着小月所视──我的侧后方──之处,悄无声息,彷彿是一眨眼就莫名出现在角落的几个人,为首的是一袭黑服,披放青丝,几近要与夜色融于一体的青年,一双金灿的眼珠宛如夜空中的皎洁明月,旁边的三个男人在看见雷湛的存在后先是诧异不动,然而在看到倒地的少年和女孩时,眉头或是一扯或是明显的蹙起,其中那个头顶出现白色尖耳的男人神情变化的最为清晰,「小……!」下意识要喊出那禁忌的名字又立刻闭嘴吞入,急忙的大步上前,扶起蜷缩趴在地上的女孩,「你…你怎么样了?」

    我托抱着断手,小脸刷白的冒着冷汗,「放心,死不了的。」

    尤弥尔和金跟着上前,在不知我身分的他人面前不方便直言关心我,只好查看另一人,「小月你没事吧?」尤弥尔问。

    「嗯。」小月不冷不热的站起身。

    「发生什么事了?」金见小月一身狼狈,担心询问,这名少年的实力儘管比不上他们这几个老人,但是在金多司,那些与他年纪相仿,甚至是比他大些刚成年的血族都已不是他的对手,没道理在这个小小的乡野中会如此落魄,还让女孩受到不小的伤害,想也知道具有飞行能力的凤凰会无法逃脱来自地面的攻势,肯定是因为要护着她的宝贝儿子。

    「突然有人莫名其妙的攻击我,然后……」小月抿了抿嘴,不太愿意的承认:「应该是她替我挡了一击。」就算他并未看清挡在他面前的到底是什么,仅有一抹嫣红窜过眼前画面,然而从他马上追赶过来的时间再加上对方的伤势,他不用思考就能断定是这名不自量力的红发幼妖。

    「不过那是她自作主张,自作聪明,我根本不需要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了的幼妖保护,自以为是,呿!」小月口气急转至不屑。

    自作主张,自作聪明,想当年婪燄也常用这两个词骂我,再次被少年的话惹得心气不顺的我狠狠用眼神剜了距离我有一段距离的夜色青年,好啊!你看看你教的什么好儿子,想当初我那孝顺善良的儿子有多可爱可亲,臭婪燄你说,你要怎么赔我的一个十大模范宝宝榜首的乖儿子!

    婪燄感受到一股怨念,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眉毛,偷偷瞥向那股怨念的主人,果真看见俏丽小脸上的忿忿怨懟──他何其无辜啊!儿子真心不是他教坏的,天知道他半年都不见得会和这小子说上一句话──他尷尬的别过头,在我看来却是心虚的躲避我的眼刀。

    当婪燄率先挪开与他对视的目光,雷湛就分了心思注意那名可以享有婪燄注意力的女孩,尤其在看见婪燄虽是回避对方的视线,可又不像是平常那副淡漠无情的样子,他也忍不住暗自看向那被稻禾半抱在怀里关心的女孩,他记得上回见到这个女孩时,稻禾曾说过这是他认的孙女……。

    「你怎么搞成这样?还有,你的衣服呢?」话说不是出来买衣服吗?怎么买到连自己身上原本穿的那套都不见了?稻禾有些手足无措,碍于对方的伤势,不晓得该不该把人抱进怀里遮掩春光。

    深感被小月狗咬吕洞宾,我正准备没好气的讽刺几句,顿时,突生异变,大地剧烈晃动,似是有某物正挣扎要从地底鑽出,土地率先承受不住的崩裂,或是突出或是陷落,使警戒的人纷纷不稳,我从大地的裂口中隐隐感觉到气流的波动,半伏在地的把头伸出往下探之,一股炎热之气扑面而来,我警觉的仰后躲避,向上的视线看见一道沸腾的蒸气喷发而出,「这是怎么回事?」稻禾错愕地问道。

    「是地热。」婪燄两眉微皱。

    地热……温泉……我忽然萌生一种不妙的预感,「我们快走!」我倚着稻禾吃力站起,慌张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