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想不起来。哪怕现在大部分的记忆都已经恢复,关于那天的记忆却仍旧是一片模糊。
“信口胡言,”
江御冷冷看着那人面鱼,
“你既知我是江御,就也该知道我身边的是当年被掳走的圣子,是你们该臣服的主人,而不是什么凶祟秽物。” “可您大费周章地找到我们,不就是想确认那老祖有没有借尸还魂吗?”
人面鱼仍旧卑微恭敬地向着江御,可他的话音背后却又若隐若现地掺杂着阴渗的咯咯笑声,类人上半身看起来格外冷血诡异,皮肤下遍布着藏青色的狰狞血络,
“实话告诉您吧,您不该带前圣子回到鸦川的,这片土地早已被老祖打下了它的烙印,你带前圣子来就是在自投罗网啊!”
老旧的湖心亭旁苍木郁郁,薄瘴浓痾,随着人面鱼的讥笑声掀起阵阵猎风。
但那风止于江御脚下,没有吹拂到季凌纾半分。
季凌纾早就想要开口大骂,无奈一直被江御轻轻压制着,他不确定江御到底想从这两个鱼人口中挖出什么来,故而只能先按兵不动。
只是那匍匐在血泊中的鱼头人实在是恼人,都被江御伤成了那样,却还不死不休地睁着双煞白的鱼目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而且季凌纾十分确定,那双眼睛看的分明不是他,而是透过他在仰视着什么更庞大的东西。
江御冷笑,反问那人面鱼,
“听你这副胸有成竹的口气,难不成你们部族一直在暗地里替於菟做着扬幡招魂的准备?”
——轰!!
他话音刚落,原本晴朗如璃的顶空上忽然闪烁出一道流光潋烁的闷雷,状如一只在云层之上将头探入人间的大蛇。
天罚!
江御此话在明宵星君独一的信仰之下乃是侮神辱圣的大不敬之言,触碰到星君的逆鳞所在,即刻便招至了天罚。
此刻这道神罚正虎视眈眈地悬桓在那两个鱼僧的头顶上,仿若只要确认了他们确有偷贡旧神、背叛星君之行,就会立刻降临人世将他们劈得灰飞烟灭。
寻常人哪里见到过天罚之兆,饶是人面鱼嘴巴再硬,此刻也不禁双腿打起颤来,他脸色苍白地瞪向江御,豆大的冷汗一滴连着一滴垂溅在地砖上,
“你、你休要血口喷人!”
人面鱼吓得舌头在口中都打了转,尾鳍在地上拖出淅淅沥沥的湿痕,他不住地抬眼去看那半空中的雷光,魂不守舍地喘了好几口粗气才终于灵光一现,好似找到了一根定海神针。
只见他又恢复了那副阴恻恻的成竹在胸的模样:
“我们鱼族可是、可是在当年受到过明宵星君的亲自点化,承蒙圣神之恩以净身净心,供奉了星君数百年,放眼整个鸦川,没有哪个部族比我们更加虔诚,更没有谁比我们奉上过更多的信仰和贡品,你凭什么如此污蔑我们!”
此言既出,那天上的惊雷蜿转了一瞬,在眨眼间便悄无声息地褪散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