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兮眼眶续满泪水,手脚冰凉麻木,觉得此刻的自己像是个笑话。父亲说的对,她不该抱太大期待的,这几年她故意忽略那些传言,就是因为相信良人的承诺,他说此生唯她一人,她便坚信传言是假,她的良人不会为了权势另娶她人。
然而此刻,传言坐实,显得当初的她像个自欺欺人的傻子。
嬴政下颌骨绷着,眼睛也有些泛红:“倘若赵国不主动将我与母亲送回秦国,父亲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去接我们?”
子楚脸色一僵,但很快陪着笑脸道:“当然不会,我前些日子,还时常跟吕不韦说起要找个机会将你们接来咸阳。”
他说着,伸手欲拉嬴政的手,却被躲开了。
见妻儿如此态度,子楚苦着脸,不知如何是好。
武庚在旁边看的着急,却又不能现身安慰一家三口。
不知僵持多久,简兮吸吸鼻子,拭去眼角湿润,强忍心中苦涩,把嬴政推进偏殿。
“母亲与父亲有话要说,你乖乖待在殿内。”
殿门合上的瞬间,嬴政看到母亲白皙面庞上滑落两颗晶莹的泪珠。他知道母亲不想让自己看到她失态,强忍着冲动,他安静伫立在厚重殿门前。殿外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他杵在原地始终不愿挪动分毫。
武庚穿门而入,目光怜悯看着面无表情的男童。这个时候若是琉璃与樊尔在就好了,至少能有个人安慰安慰这个孩子。
偌大的空旷偏殿,寂静无声,武庚站的累了,索性在软垫上坐下,单掌托腮继续盯着嬴政发呆。
时间一点点流逝,嬴政收起胡思乱想,转身走到那口硕大的箱子前。
木箱哐啷一声被掀开,他屈膝蹲下,把里面为数不多的几件衣物拿出来踮脚搭在青铜楎椸上,又将那把纯金打造的弓拿出来搁置到落兵台上,小心摆正。
剩下的几十卷简策占据了大半个箱子,这些都是这几年琉璃给他的,虽说在秦国也能寻到这些文章,但他还是舍不得丢,最后央求母亲很久,母亲才同意让他把这些简策都带上。
这里虽为偏殿,但什么都不缺,就连放置简策的木架都有。
嬴政一趟一趟,也不嫌麻烦,亲自把一袋袋简策恭敬摆放在外殿架子上。
武庚百无聊赖看着他做这些,长指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膝头。
外面传来纷乱脚步声,夹杂着几个寺人慌乱的惊呼。
嬴政没有好奇,亦没有理会,继续摆放剩余简策。
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条极窄的缝隙,一双清澈水润的眸子看了进来。
嬴政下意识回头,对上幼童双眼,那干净眼眸让他怔愣片刻,一时没想好要不要出声。
殿门外的男童看到他,眼睛霎时间弯成月牙,嘴里含糊不清喊着:“兄长。”
只这一声兄长,便让嬴政明白了幼童的身份,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殿门缝隙被推得更大了一些,幼童侧身挤进来,欢快跑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