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败乃兵家常事,《商君书》曾有言,王者之兵,胜而不骄,败而不怨。此次败了,下次赢回来便是,大王这是在败而怨之吗?”
吕不韦尾音拖长,明显是不满嬴政的态度。
“好一个此次败了,下次赢回来便是!”
嬴政眉头深蹙,一步步走下去,最后站定在吕不韦面前,垂眸睨着他,下颌骨因为绷着而显得面容无比冷冽。
“寡人十分怀疑吕相的真正用意!你明知蒙老将军已年过七旬,却仍然执意派他率军出征,而且只给五万将士,你究竟是何居心?”
“樊於期曾是你的门客,他蛊惑长安君叛变,究竟是不是你事先授意的?还有,捏造寡人身世是不是也是你的意思?”
“寡人与先王容貌有七分相似,你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嘛!”最后这一句出口,他的声音已冷到极致。
在此之前,吕不韦都只把嬴政当做可以随意拿捏的孩子看待,然而此时面对这强势逼问,他才惊觉当初的少年已然长大。
面对面僵持半晌,他捋了捋嘴角胡须,仰起头,坦然直视高出自己一个头的君王。
“樊於期曾是我的门客不假,不过早在一年前他就脱离了相府。他这次战场上临时叛变,也是我不曾预料到的,至于他蛊惑长安君的那些话,更不可能是我授意。那种谣言一出,对我亦有影响,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
吕不韦面上表情没有任何破绽,不过嬴政并不信他地狡辩。
“一年前脱离相府?想必是早已对你不满,这种时候你给他五万军马,难道就没有想过他会叛变?吕不韦,你最不该搭上成蟜,他还年少,你怎么忍心… … ”
吕不韦搓搓冰冷双手,走到最近的那鼎燎炉前,将手置于上方。半晌,突然长叹一声:“大王可曾想过,整个大秦,其实长安君才是你最大的威胁。作为先王之子,他的母亲又为他争夺太子之位而死,这些年他又怎么会甘心,此次不过区区五万人,他都敢起了反叛之心,可见其内心早已有了取而代之的心思。”
交叠在身后的双手骤然握紧,嬴政喉结滚动,没有为弟弟辩驳,他又何尝不明白这一点。若成蟜没有那种心思,又怎会被樊於期说动,这些年他们相交甚少,当初那个爱笑黏人的男童早已不复存在。
这一次叛变很难收场,那个唯一的弟弟恐怕是保不住了。纵使是王室子孙,做出这种事情,就算他没有因此害死蒙老将军,也不可能逃过惩罚。
炭火燃烧的噼啪声响此起彼伏,嬴政无声叹息,唇齿间飘出稀薄雾气。
“当时在这议政殿上,寡人便不支持出兵赵国,是吕相执意而为。但凡… … 但凡你换掉樊於期,都不会是这种结果。而今大秦败给赵国,蒙老将军更是为之付出生命,吕相准备如何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