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还是太年轻了… … ”
培养了十二年的孩子,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又怎能不痛心。吕不韦就算精于算计,贪图权势,可也不是冷血无情之人,当年在咸阳街市撞见乞讨不成反被揍的阿六,他没有犹豫便将那孩子捡回了相府。最初打算培养阿六,是为了让他陪伴护佑长子,白日里那孩子坚持要跟去城郊暗中射杀长信侯,他便有些犹豫,若是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他断然不会任由那孩子胡闹。
举目眺望城门口方向,夜幕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吕不韦低声叹息:“此事先不要告知崇言,这三日尽量阻止他出相府大门。”
“是。”孙护行礼退下。
吕崇言正是吕不韦的长子,他比阿六大五岁,两人一起长大,也算是情同手足。虽贵为相府长子,但他从未把一起长大的兄弟当做死士看待,若是知晓阿六尸身悬挂城门,定会接受不了,闹出乱子。
吕不韦明白阿六不带走任何相府的物件,就是不想连累相府,他不让长子在这种时候知道,就是不想让那孩子白白牺牲。
昌平君将长信侯被生擒的消息一五一十写进奏章,命人在最短时间内送到君王手中。
这些时日以来,太后简兮一直暗中与叛军有联络,故而也很快得知了长信侯被擒获。
嬴政将将拿到昌平君的奏章,太后便眼含泪水冲进殿中,不用深想,他也知道母亲已得知咸阳叛军战败之事,他扬手屏退所有宫人,眼神复杂看着母亲,并不打算先开口询问。
僵持半晌,简兮哽咽问:“不知大王… … 打算如何处置长信侯?”
“当年成蟜叛变,最后以死谢罪。母后觉得,寡人会如何处置长信侯和那两个孩子?”嬴政握着剑柄的左手因为用力而青筋微凸,看得出来他在极力隐忍。
简兮面上闪过惊恐,她踉跄着扑向嬴政,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你是不是得知你弟弟的藏身之处了?他们两个是无辜的,你不能把气撒在你弟弟身上。”
“他们不是寡人的弟弟!”嬴政愤怒甩开母亲的手,双目猩红,“母后既然知道孩子是无辜的,当时就不该选择生下他们。您口口声声说他们无辜,难道寡人就不是您的孩子!寡人就不无辜吗?”
这些时日来的压抑,让盛怒的年轻君王已然失去理智,他用力扯开肩头衣物,露出肩胛骨处疤痕还未完全脱落的伤口,食指用力点在上面,新生的皮肉之下隐隐作痛,当初的刺杀历历在目。
“这是长信侯刺杀寡人的证据,当日那把剑若是下移,刺穿的便是寡人的心口!事到如今,为何母后还要试图为那个假寺人求情,寡人才是您的亲生儿子,难道您忘记当初邯郸城的相依为命了嘛!”
大概是痛到了极致,那双狭长丹凤眼中有两颗晶莹泪珠溢出,顺着线条立体的颧骨一路向下经过瘦削下巴,落在玄色衣襟处,那根修长食指还戳在肩胛骨的伤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