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2 / 2)

这段时间,吕不韦日日房中打坐,想要以此让自己心情平静。今日君王召令送入府中,他才终于肯接受再无转圜可能的事实。

少年时期,他曾志气昂扬对父亲说:“将来我一定要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

后来人到中年,他终于实现心中所愿,可也渐渐被权利蒙蔽双眼。这些年他以一个长者的身份处处压制君王,今日之果是他自己做下的,怨不得旁人。

成年人最容易犯的错,就是永远把孩子当做一个孩子看待。

三日之后,吕不韦清点完全部家当,带着全府上下启程离开咸阳。

经过咸阳最繁华街道时,他恍惚记起头一次来咸阳时的光景。当年,他两鬓未白,万贯家财,为官的都嫌弃他商贾出身,却又馋他手中数不尽的钱财,他尽情周旋其中,轻易获取阳泉君的青睐,也轻易接近华阳夫人。一切顺利到仿佛在做梦,安国君更是即位秦王三日便薨逝,只可惜他一心看中的人也在壮年早逝。

紧接着小小少年即位秦王,这么多年,他一直不喜欢少年看自己地眼神,少年那双深邃且清冷的眸子既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反而更像那个剑客女师父。是的,就是那个容貌惊人的异国女剑客,那有着睥睨众生的清冷眼神,他在男子身上都未曾见过。随着少年君王的长大,他发现君王不止某些习惯受女剑客影响,眼神更是愈发犀利淡漠,他害怕也讨厌那样的眼神。

偶尔有那么一刻,吕不韦也会设想,倘若当年他极力说服先王册立成蟜为太子,是否会更容易掌控一些,是否他也能在相邦之位上寿终正寝。然而,这个世上不存在倘若。

服车缓缓行驶在咸阳城中,引来无数指指点点。

“毕竟是商人出身,为官哪有那么容易。”

“就是说,得亏当年他对先王有恩,才勉强保住一条命。”

“嗐,商贾之家就是眼皮子浅,仗着大王年少为所欲为,难道他不知道大王迟早会长大!”

“所以说士农工商,商在最后。”

一阵哄笑传入吕不韦耳中,他并未掀开紧闭的双目。谈论也好,嘲讽也罢,连那些平庸之人都明白君王会长大掌权,他却次次挑战君王耐性。这些年他日日命人将批阅的奏章送入章台宫,不止是为了激怒君王,其实也是在教君王为君之道,只可惜他选了最讨人厌的方法,没有给自己留任何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