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与他之间,似乎越来越疏远了。”一声喟叹自君王唇齿飘出。
凝视着对面年轻君王,琉璃不知该如何劝说。灭六国是残忍之事,可不灭,乱世将永远持续,最痛苦的还是那些生在乱世中的普通人,他们无权无势,只能是上位者争权夺势的牺牲品。除却那位女鲛皇,每一代鲛族历练者所踏足的陆地都是乱世,结束乱世不止是人族君王的使命,更是鲛族历练者必须完成的任务。
十七年来,琉璃每日研读那些人族著作,就是为了能顺利完成历练任务,在灭六国之事上,她比嬴政更加不能心软。
“六国之中,有不少王室贵族效力于他国,不如我帮你劝劝燕丹,让他安心留在秦国,入朝为官。”
嬴政摇头:“燕丹不一样,他是一国太子,不会效力于秦国,那些贵族不过是王室旁支,与其在母国被打压,还不如投奔他国谋一个前程。”
“我却认为他在燕国的处境未比别人强,年少时被送去赵国为质,年至三十又被送来秦国。他的父亲若当真疼爱他,又怎会一次一次为求安稳让他去做质子。”琉璃不太懂人族的父子,但她知道自己的君父不会这般行径。
嬴政不清楚燕王是否是真的疼爱燕丹,不过他明白纵使父不慈子也孝,这世上从来不乏愚孝的人,自己那位昔日好友正是其中之一。
不想再谈论此事,他拿起耳杯,两口饮下温凉茶水,展开其中一卷农书放在面前奏案上。
节段之间批阅的小字歪歪扭扭,显得十分笨拙,他不由失笑:“你怎的还是没有任何进步?字迹仍旧这般丑陋。”
被吐槽字迹丑陋,琉璃尴尬摸摸鼻子,不悦瞪了对面人一眼,人族文字与鲛族文字有很大区别,更何况人族每个国家的文字都不一样,她能学会写已是不易,哪里还有耐性练习。
再说日后回归无边城,她也用不到这些人族文字,完全没必要花费大量时间去练习人族文字。
佯装严肃轻咳两声,她不悦道:“我字迹丑陋又不耽误教授你,辛辛苦苦教导你十七年,你不唤一声师父也就罢了,竟还敢嫌弃我,真是没良心。”
抱怨之后,她屈指扣响案几,抗议道:“你究竟何时才会愿意唤我一声师父?有生之年能否让为师亲耳听到一声师父?” 对面君王面色一僵,骨感有力的长指轻微蜷了蜷,低垂的浓密眼睫掀起,漆黑眸子让人看不透。
沉默着僵持须臾,他没有正面回答这番质问,而是生硬转移道:“幼时初见你便是这般少女模样,为何十七年过去,你仍然一如当年,不见丝毫变化,看起来似是比寡人还要小上几岁。”
多年来,这不是嬴政头一回质疑琉璃没有变化的容貌,这一次他也没指望对方能解答,之所以又如此问,只是不想正面回应不愿唤师父的原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