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将至,渭南军务稍得闲暇,萧允弘便休假回京,稍作歇息。他一回府,先往松林苑向陆氏请安。
陆氏正倚在罗汉榻上,披一件轻纱斗篷,神色虽略显倦意,眉目间气色尚佳。
“允弘回来了。”陆氏见他,露出温和的笑意:“在渭南一切可还顺遂?”
“军中一切安好,”萧允弘上前行礼,关切问道:“听闻祖母近日身体抱恙,不知现下可好些了?”
陆氏摇摇头,语气平缓:“老毛病了,时好时坏,不妨事。”
她轻轻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倒是你这媳妇,替我分担了不少事。我卧床这些日子,她同舒仪把府里事务理得有条不紊,连家宴也办得妥妥当当。”
萧允弘听得此言,微微垂下眼睑,心中一动。成婚以来,他虽知苏婉聪慧,却未曾想到她在府中如此得力,竟已博得祖母青睐。
请安之后,他匆匆回到耦院,然院中却出奇静谧,连迎夏与藏冬都不见,更未苏婉的身影,略站片刻,转身往静观堂而去。
苏婉从外头回来时,已是黄昏时分,绛霞如染,刚踏入院门,便有小厮通报:“夫人,世子爷已回府,现下在静观堂。”
苏婉微微一怔,随即点头吩咐道:“去问世子爷是否回院中用晚饭,快些回来报我。”
待小厮得了准信,她复又稍加整理衣衫,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天色渐沉,萧允弘从书房归来,远远便见屋内透出昏黄柔和的烛光,映衬着雕花窗棂,投下一片摇曳光影。
他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跨过门槛,一眼便见饭桌旁的苏婉。
檀木雕花榻上,苏婉半倚而卧,杏眼半阖,肌肤如玉,一袭浅白衫裙,外罩烟色薄纱,随意却不失妩媚。
一旁小几上,青瓷茶壶与琉璃花瓶,映衬着她慵懒却无半分失态的风姿,花瓶中斜插几枝新摘的艳红芍药,幽香盈室,宛若一幅静美画卷。
萧允弘不禁一怔,连脚步都顿住了。
她见萧允弘进来,立刻起身迎上:“夫君回来得正好,饭菜刚热过。”
萧允弘接过她递来的巾帕净手,又看了眼桌上的佳肴,微微点头:“有劳夫人费心。”
两人对坐用饭,萧允弘偶尔抬眼,见苏婉吃得细致,夹菜动作轻缓,举止娴雅,他开口问:“今日从外归来,怎这般晚?”
苏婉淡淡答道:“商铺那边琐事缠身,稍晚了些。听闻夫君回来,便让厨房重新备了菜。”
萧允弘闻言,目光微动,低声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苏婉只轻轻摇头,专心用饭,饭间虽言语不多,却也不显冷清。
饭后,二人各自拿了书卷,静坐灯下,苏婉虽翻着书页,心思却不在字里行间,不觉有些走神。
萧允弘见她神情恍惚,忍不住出声打断:“又在想什么?”
她轻轻放下手中的书卷,犹豫了一下,终于低声开口:“夫君,那日赏花宴之事,是否……误会了?”
萧允弘听罢,微微愣住,眼中难掩醋意,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是说叶浩然?”
苏婉感受到他言语中的酸意,顿时心中一动,语气真诚,解释道:“叶公子与我幼时相识,又因忻然是他妹妹,不免与他交谈多几句,虽相识多年,但只是情谊深厚,未曾有它。”
萧允弘的眉峰微微一挑,语中揶揄:“情谊深厚?这话倒是容易听出不自在。”说罢,他低下头,轻轻掀开手中的书卷,想到那日马车中的情形,唇角不自觉地微扬。
苏婉微微一怔,心中清楚,萧允弘虽明知无事,但难免生出些许不悦。
她轻声道:“夫君无需多想,若心中还有疑虑,尽可问我,妾身绝不隐瞒。” 萧允弘放下书卷,语气忽然柔和许多:“既然如此,我便信你。”
语毕,话锋一转道:“这几日休假,我携你一道出城散心,好生放松。”
苏婉心中疑惑他的性情转变,只淡然点头。
夜深人静,待两人洗漱毕,双双躺下,屋中只余摇曳的灯影。
萧允弘侧卧在她身旁,神色自若,似是已然安然入梦。苏婉却辗转难眠,脑海中不时回想起他的言语与神情,竟生出几分难以言明的惶惑。
京城西侧,一处幽府邸内,雕梁画栋间灯火昏黄。绛纱帷幔微微垂动,隐隐映出床榻上的人影。
吴月珊倚靠在床榻上,身着绯色轻纱,鬓发微乱,步摇轻晃,神色间尽是慵懒之态。
李衍随意披着外袍,靠坐一旁,目光晦暗。他似是沉浸在方才的缠绵中,又心有旁骛,时不时望向帷幔之外的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