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时候,再去探讨莎莎的来歷也没有意义了。
他只需知道,在这个夏天,有一个童话翩然而至,点亮了他的人生。
「现在还能许愿吗?」
「嗯。」莎莎点了点头。
「其实,我很喜欢听你唱歌。以前在育幼院的时候,夏热冬冷,加上我又常和其他孩子打架,搞得满身是伤,常常整晚难以闔眼,每当睡不着的时候,我总希望有个人能在我身旁唱歌给我听,哄我入睡。」林檎伸了个懒腰,笑着继续说道:「所以啊,第一次听到你唱儿歌时,虽然很想笑,但心里是挺感动的,想说不愧是神灯精灵啊,不声不响的就实现了我小时候最大的愿望。」
「等等,我唱歌哪里好笑?」
「……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搞什么啊这傢伙,害得老子情绪都不连贯了!
「不是啊,我每次都唱得很认真,一点都不好笑好吗?」莎莎严正抗议。
「因为你唱得太烂了,为什么非得逼我说实话?」
「你唱的才烂!每次唱那什么肥太远,我都懒得讲你,别人唱歌要钱,你唱歌要命!」
「靠,到底谁唱歌要命,自己心里没数吗你?」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好好一场离别前谈心莫名其妙的崩了,崩的毫无道理可言。
针锋相对的斗嘴替死气沉沉的球馆注入了些许活力,随着争吵声音越来越大,周围球客纷纷竖起耳朵,替今晚的下酒菜收集一点好料。
从最初的相遇,吵到每一次的许愿,吵着吵着吵成了互诉回忆,两人嗓门依旧高亢,却已没了先前剑拔弩张的气势,比较像是两位许久不见的老友忆想当年。
单以外貌来说,莎莎完全正中林檎的好球带,虽然傻傻的,有点躁脾气,但这些都是她自然不造作的性格使然,讲白点就是一根筋的个性,相处起来毫无压力,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但林檎就是对她起不了恋爱情感,一丝丝都没有,彷彿自己注定无法爱上这个女孩。
可若要说朋友,似乎又超出了那么一点,让林檎始终没法以完全无害的眼神看待她。
吵到最后,两人都累了,瘫在椅子上,一个劲的猛灌饮料。
「你想许甚么愿?」莎莎平静问道。
「唱首歌吧,这次……不要儿歌。」
球馆恢復了原有的嘈杂,那些男女间波涛汹涌的情怀思绪,其实就像春水中的一丝荡漾,稍纵即逝,悄然隐没于时光中。
有多少情愫,终其一生,注定只能以幼苗的姿态怨叹到老。
林檎甩脱了曾压得他举步维艰的过往包袱,过去憧憬的、期盼的那些美好,就放在过去吧。
不要儿歌,因为他长大了。
年近三十的傢伙还提什么长大了好像有点可笑,但有太多人,直到步入晚年,才明白所谓成长,不是随着年纪渐增、步入新的环境就叫成长,而是得先褪去旧壳,迎来新生,才是真正的成长。
比起弄清楚自己的记忆,林檎更想用莎莎的歌声做个告别,跟她,跟自己。
没有犹豫,只是个简单的二选一。
莎莎烦恼着该唱什么歌,试探性的问道:「死了都要爱?」
林檎大惊:「这么沉重!?」
莎莎扬起嘴角,脚尖点着拍子,悠悠开口。
「一盏黄黄旧旧的灯,时间在旁闷不吭声,寂寞下手毫无分寸,不懂得轻重之分……」
刚唱出第一句,林檎就发现她唱的不是死了都要爱,而是一首十几年前的老歌,回到过去。
「黑暗已在空中盘旋,该往哪我看不见,也许爱在梦的另一端,无法存活在真实的空间……」
「想回到过去,试着让故事继续,至少不再让你离我而去,分散时间的注意,这次会抱得更紧,这样挽留不知还来不来得及,想回到过去……」
「乌沙乌沙巴拉嘿唷,希望,下一次,不再会有下一次──」
莎莎扑到了林檎身上,抱着他,不顾他的挣扎,将抑鬱难发的满腔情怀透由舌尖粗暴的传达到林檎心里。
她想起了一些事情。
就在地震差点毁灭城市的那一天,支离破碎的讯息在她脑海亮起。
没有起源、没有逻辑、没有根据,却是时光也无法抹消的事实。
她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总看沉孟蝶不顺眼,总是想跟她争夺林檎。
因为嫉妒。
嫉妒她恣意挥霍自己已失去的那些时光。
沉孟蝶所拥有的一切,曾经都是属于她的。
她,就是沉孟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