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再找国家发改委。
很快就收到了发改委的正式意见: 一是“中华文化标志城的建设和运营主体应由地方政府来承担”。
好了,想让国家出钱?不行!
二是“暂不在国家层面组建‘中华文化标志城建设指导委员会’”。
这条更厉害。因为这句话本来不应该由发改委讲的,起码他是可讲可不讲的。可为什么就印成白纸黑字正式讲了呢?尚济民分析一定是有更高层的意思了,发改委才能堂而皇之出了文件。
听说后来项目发起者和推动者表示:这个项目要拒绝一切急功近利的东西,也不应该成为一个简单的旅游项目,可能会有三四百年才行,需要几代人的积累。
既然如此,那就慢慢来吧。该城是一个宏伟的远大目标,何时建成,我们和我们的儿子孙子都是看不到了。
尚济民怕的就是这样的结局。历史赋予他一个建设国学馆的使命,但历史没有赋予他更多时间。他必须确保项目成功,而且是在他手上成功。
机关工作分成两大块:一块是日常运转,一块是做项目。
日常运转,就是一个机关的例行公事,上行下达,完成本职任务和上级交待事项,完成下级报来需要答复、批准的事项。
做项目,就是按照职能任务,至少是上个年度提出来的具有阶段性、时限性、可量化、可验收的工作。
项目一般是一年、两年的,也有三年、五年甚至十年八年的。还有无期限延续的,叫做“经常性项目”。比如尚济民前任就弄了个出国培训项目,和国家外国专家局联合,每年组一个团,由机关人员和全国业务对口单位人员组成,出国进行业务培训。国家外专局每年提供部分经费。
机关虽然年年有外访任务,也尽量安排方方面面都有机会参加。但总是会有某个角落晒不到阳光,需要专门关照一下。地方同志更需要这个机会,经常有人私下里打电话,要求关照关照。所以这个项目很受欢迎,成为一个经常性项目。
建设国学馆就属于做项目,而且是一个大项目,一个前人从未做过、找不到任何可参照的项目。
在中国官场上,到了省部级,特别是主持一个地方或者一个部门的一把手,中央的要求估计就是两条:控制局势、做出政绩。
控制局势,就是他主管、他负责的区域或者领域要稳定,要安全,不能出乱子。但谁敢保证不出一点乱子?煤矿瓦斯爆炸,百年一遇洪灾,半夜地震,全无任何征兆。暴力恐怖,群体上访,邪教闹事,剧院失火,校车翻沟,飞机失事,省长、书记再尽职勤政,也难完全掌控。为此落马的省部级主官,也并不鲜见。
当了大官,控制局势也并不容易。他要依靠一堆人才行。没有他可以依靠的人,官再大也没用。比如北方有个省长在乡下曾被警察铐在暖气管子上几个小时,司机开车逃出去才叫人回来解了围;南方有个省委书记就被拆迁失地农民挟持扣押,据说是经过化装才“返”回省城。可知高官手下没他可依靠的人,也会和普通百姓一样,经历许多戏剧性场面。这年头,早已不是你往台上掰活,众多百姓在台下听的年代了。老百姓现在什么都懂了,又上网,又看电视,又玩微信,又进城务工,又会维权,你懂得的他也懂得,你不懂得的他也懂得。弄不好你刚开口一讲,老百姓早知道你下面要说什么,心里在想什么了。
常见一些官员,没有教养、没有学养、没有修养,高高在上,颐指气使,本事不大,毛病不少,整天虚头巴脑,一身匪气,自鸣得意,终有一天栽倒,被人不齿。
做出政绩,无非是经济上发展、业务上出成果等等。可做国学馆这事,并非上面压下来的工作,而是主动争取来的;并非直接关系国计民生的事情,而是今年做可以,五年十年后做也可以的事;并非一个部门之直接业务范围,而是与各行各业都有关联之事。总之,做这个项目,弄好了也是吃力不讨好,更别说弄不好了。
尚济民就开始琢磨身边的人,无非是哪个可用,哪个不可用。而可用不可用的标准,首要考虑的既不是德,也不是才,而是忠诚度,而且首先是对他自己的忠诚度。
对一把手的忠诚度,也可以说成是一把手的信任。或者笼统说是组织的信任。怎么说无所谓,反正内容、实质都一样。
不是尚济民这样考虑,而是百分之一百一的一把手会这样考虑。什么“德才兼备”、什么“知人善任”、什么“政治可靠”、什么“综合素质”等等,潜台词只有一个,就是你对一把手的忠诚度。
这跟一把手的道德无关,只和一把手的职务有关。
谁若不信,无需再谈。他或者没做过一把手,或者在装。
尚济民把机关所有人都滤了一遍,又把外面推荐的若干人滤了一遍,大致有了初步的想法。
吃早饭的路上,他告诉秘书:通知下午三点开党组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