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决定带着小胖姑娘去视察最新并购的宋记。
宋记左邻右舍皆开门大吉,唯宋记一家关门闭户,显金拿出长柄铜钥匙把店门打开,进来便嗅到一股淡淡的霉味。
显金不由蹙眉。
卖纸的商家,店里有霉味?
原因基本为二,一则店内潮湿,偷懒未做日常除湿处理——卖纸的、卖干货的、卖茶叶、做纺织的……这些金贵物件怕水怕潮,每日需拿镂空的铁筒,装上烧得红火的碳在店子里作干燥处理,让热气把水汽和潮意全都烧干净。
这举措不复杂,日日坚持却很繁琐,且入了六月,天气热起来,人守着一筒燃烧的碳确实也难受,有些偷懒的伙计便略下不做。
不做的结果,就是货品受潮,要么变质,要么卖不出去。
二则,是清洁没做好,有东西发了霉。
无论是哪种,在纸行,都不应当。
应是那老管事被气得瘫床后,宋白喜得过且过,这才把这店子经营成这样。
基于此,显金压根不想看宋记的账本了。
想也知道,必是比下水道搅成一团的头发还乱。
显金轻车熟路地在柜台下摸来摸去,摸到一叠黏在一起的纸,纸上黏糊糊的,像是黏痰,都发黄了。
乔宝珠挨着显金,一股奇怪的味道扑鼻而言,不由自主地翻了个白眼,快要吐了。
显金让锁儿带她出去吃饼子。
乔宝珠一愣,随后紧紧箍住显金胳膊肘,“你休想!”
显金:“……”
她倒是没想过,有朝一日,她的吸引力比饼子还大。
显金面无表情地接过锁儿递过来的绢帕,擦干净手后,把绢帕套在手上,翻了抽屉又翻了柜子,什么也没找到。
便一边站在原地思索,一边四下环视。
因是陈记所在的水西大街位置更好,更加当道。
两家每月的租金差不多,宋记却比陈记店铺面积更大一些。
店子一排窗棂,里面错落有致地摆着几个斗柜和竹编的矮屉,角落立着一个高耸耸的几架,架子上摆了盆蔫不秋儿的云竹。
显金转头看了斗柜的锁头和里间上锁的门,心头有了计较。
显金利落地踩在凳子上,垫脚单手将那盆云竹底座掀开,眼神朝上看,另一只手在花盆底座慢慢摸索,没一会儿,果然在最里面摸到了一串冰凉凉的钥匙。
显金跳下凳子,行云流水地去开几只斗柜的锁。
乔宝珠赞叹地“哇”一声,“你怎么知道钥匙在那儿啊?”
显金专注开锁,道,“那少东家腰上没挂钥,他那副德行,定是嫌重又有声响,必定图方便,把钥匙放在店里了。”
店子的钥匙要随身带,这是生意人的规矩。
前世她爹的腰上,除了logo巨大的皮带和一圈啤酒肚,就是一大串门市的钥匙。 叮叮咚咚的招摇过市,彰显他暴发户高级的身份。
照他的话说,“喝麻了,人丢得,这钥匙也丢不得。”
陈记的店铺钥匙,分别交由董管事与李三顺统管,店子里的董管事负责,作坊里的李三顺负责,库房的需二人与显金同时在场才能开启,每一把钥匙都没有备份——若出问题,方便追责。
故而当这宋白喜一露面,一副读书人打扮,长衫束发,腰间除了一枚装相的玉佩便无他物,显金就知这厮必定是图方便,将钥匙藏在店子里了。
不认真不专业的人,做什么都完蛋。
显金依次打开,锁儿将斗柜里的纸搬出。
显金扫视一圈,尽是些大路货。
高师傅倒没说错,宋记四五年都求稳,什么好卖卖什么,什么不容易翻车做什么,忙忙碌碌却平平庸庸,唯一出彩的点,就是前几月抄陈记的描红本——一卖火,宋白喜和老管事便叫几个师傅日夜不停地做珊瑚桃笺,企图干一票大的。
若真是珊瑚桃笺,倒也不算走空。
显金低头挑了把把柄最亮的钥匙,推开里间的二门,往店子后院的库房去。
库房门,“嘎吱”一开。
被油纸布封闭的灯,“噗噗”一亮。
显金愣在当场。
锁儿抽抽嘴角。
乔宝珠倒吸一口凉气,“怎这么多的厕纸?”
显金轻轻动了动喉头。
高师傅是说了,宋白喜和那老管事将珊瑚桃笺裁剪成了适宜制作描红本的大小。
高师傅被排挤在宋记的权力中心之外,说得个囫囵迷瞪。
显金记着,有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