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愿意用一年二十薪,换取钟大娘的终生合同!
显金的目光太过灼热。
钟大娘埋下头,轻咳一声,“待本次贡纸之争落下帷幕,若是好结果,我这杠杠……”
钟大娘低头摸了摸袖口的两道杠。
她这么卷,卷得这么认真,不就是为了这几道杠杠吗!
和她同届进入陈记的杜婶子,凭借去年秋闱杜君宁一举考中秀才,莫名其妙就加了一道杠!
她当天就做了个梦,梦到她儿子紫袍加身,骑着高头大马在店门口给她缝制服,她扯下制服一看,袖口密密麻麻全是杠……
梦很荒诞虚无,梦醒之后,快乐的心情很真实。
钟大婶恨啊。
恨自己儿子为啥才三岁啊!
显金笑起来,“董管事明年都六十二了,不出意外应该会退下来……”
钟大娘一个挺背,腰杆笔直。
显金埋头往外走,走到一半,回过头来,和钟大娘吩咐,“对了,把狗爷的床腾出来,他不在这里。”
钟大娘眯了眯眼,没有多问一句,利索答道,“好的,我立刻去找医馆开两幅贴腿的膏药——夏天了,狗爷腿上的伤口,最容易复发,又痒又痛的,可不能在蒸汽湿热的作坊里待着。”
显金见钟大娘秒懂,欣慰地笑了笑,毫不吝啬地伸了个大拇哥。
翌日晌午。
伙计们在后厨吃了午饭,擦着汗回后罩房——虽然不知道为啥,但陈记就是有晌午餐后休息半个时辰的规定。
开始一两日,他们还颇不习惯:做纸的,说白了,就是力气人,哪有晌午小憩的习惯啊!
娇气得嘞!
憩了两日:真香!
中午眯眯眼,就算睡不着,下午,乃至傍晚,精神头都很好。
当大家伙推开门,所有人都原地愣住。
他们的屋子……被收拾得真好……
被褥折叠整齐了,桌子收拾干净了,水盆里的水换了,不说清香四溢,那也是清澈见底。
众人面面相觑。
这么玩了两三天,便传出了几句言语——“……大前天晚上,陈记的贺掌柜就来了,听说咱们活儿做得苦,特意另聘了两位大姐每天帮忙收拾屋子、更换被褥……”
“何止更换被褥啊!我昨天换下来的脏裤子,都他娘的给我洗了!“
“何止洗裤子啊!我那把用了三十年的包浆梳子,都给我洗得锃亮锃亮的!我盘了三十年的头油呀!”
“贺掌柜真是个贴心人!”
“好人好人!” “我一定好好干!我今天干到半夜!”
……
虽然这些褒扬听上去有点异味,但显金还是愉悦地接受了。
在铺垫了三日后,趁傍晚夜色未曾完全落下,日头的晕光藏在绵延云朵背后,“咚咚咚”三声锣响划破天际。
七八十号人,以各自商号为组合,站成三排。
显金走上台阶,双手自然下垂,平静地扫视一圈,开口道,“诸位好呀。”
身后就是恒家恒溪,与柳家的二把手、云家的掌柜和无私提供了两个厨子的文盲强哥。
显金一开口,下头的伙计明显惊了惊。
这么空旷的场地,这个瘦削挺拔的女孩子一开口,声音中气十足,能够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至少证明,她并非如看上去那般羸弱纤细。
“大家想必对我有所耳闻。”
“贺显金,祝贺的贺,显露的显,黄金的金。”
显金平静且清晰地说出自己的名字,“陈记大掌柜,‘喧阗’‘浮白’‘绩溪’三处作坊的话事人。”
显金站在铜锣旁,每一个字都吐露得很清楚。
“大家所为何事站在此处,想必也无需我再多言。八丈宣,隐世久矣,大家都是宣城府最顶尖的做纸师傅,如若此等珍品贡纸能够出自大家之手,也是祖坟冒了青烟的大功绩。”
显金唇角始终含着笑,目光认真且真诚地一一在每个人脸上驻足停留。
“这些屁话,想必大家都听厌了。”
显金话锋一转,展开唇笑了笑,“咱们做事干活,不讲虚的,只说实在的——一旦宣纸入选本次贡纸,在场每人,陈记奖励三两银子。”
“各位所在的纸坊,另奖励三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