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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希丝卡学姐?你还好吗?」

    在眼前的学妹忧心忡忡的靠近过来问道之后,希丝卡才从专注于演奏的练习中回过神来。

    在古洛离开学院后的三天中,希丝卡除了整理他所留下来的纪录之外,一直都是和学妹们待在录音室中练习渡过的。

    似乎是发觉自己沉浸在演奏中而恍惚的失态,希丝卡停下了拨弄琴弦的手,轻声叹了口气缓了缓神,才摇了摇头,静下心来回应。

    「嗯,没事,我没事…」然后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休息时间了吗?说得也是,已经过中午了呢……」

    「希丝卡学姐,现在是下午五点……」

    「啊…是吗?」希丝卡顺了顺瀏海,在注意到自己看错后,像是要掩饰般的乾笑了几声。

    乐团组合的学妹们,不自觉对望了一眼陷入疑惑,平常几乎不会犯错的希丝卡,居然也会有因为某事烦心而如此失去集中力的模样。

    「希丝卡学姐,真的没事吗?明天还是休息一下吧?」

    「不,没关係,我没事…」倒不如说,如果不找些事来分散注意力,希丝卡就会不自觉又陷入其他的回忆里。

    「对了,代理院长好像请希丝卡小姐过去一趟呢。」

    「那我们今天还是早点结束吧。」

    学妹贴心的为希丝卡将肩上背着的贝斯取下,然后一旁也把黑色的肩袋取来收好,让希丝卡随时都可以离开录音室。

    「嗯…我知道了。真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不会,不会。希丝卡小姐也早点休息吧。」

    在希丝卡也背好肩袋走出门外后,将门关上时,学妹们才叹了口气,终于露出放心的神情。

    即使是向来自律,对自己要求很高的希丝卡,像这样三天不吃不休的练习,不只是对自己的身体带来负担,同时也令周围的人產生了担忧的心情。

    毕竟是那位一向笑脸迎人,从来不曾对旁人露出一点苛责与不悦的希丝卡学姐。

    「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希望学姐早点恢復……」

    在窗台照入的夕阳下,背着肩袋走在往学院长室的路上,希丝卡不自觉的向天空中的晚霞望了一眼,随即又陷入了难以自拔的心情。

    明明已经过了三天,却似乎还只是昨日发生的事。伊亚小姐的话语与笑声,还有和他两人约会时,还彷彿留在手上的触感,与那时靠在他肩头的感觉。

    这一切一切,都像是才刚发生的事。

    彷彿只要闭起眼,就全部都会在脑海中回想起来。

    明明…仅仅只是过了三天。

    好想再见一次面,好想再握一次手。

    下一次见面,会是一年、二年,还是十年呢?

    自己真的有办法忍耐这样的时间与距离吗?

    「哈阿……」

    希丝卡甩了甩头,将一切都拋在后头。

    现在的自己只能等待,只剩下等待了,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希丝卡轻声哼起还留在记忆中的缓慢曲调,试着强打起精神,在逐渐变暗的走廊上慢步通过。

    推开了大门,才刚走入室内,希丝卡的身影便引起里头两人的注意。

    「您找我吗?麻枝代理院长。」

    「嗯…是希丝卡同学吗?」

    希丝卡不禁自问:自己的表情…原来是那么深切的会对他人造成影响吗?

    麻枝从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书堆中,探出头来确认,但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便立即以关切与担忧烦恼的神态微微皱起了眉。

    就连坐在一旁的会客座上吃着零食的霜月,也只是看了希丝卡一眼,便好奇的以注视与好奇的眼神盯着希丝卡不放,彷彿那脸上写了些什么一般。

    「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在发现这件事后,希丝卡试着露出一贯的笑容,仍尝试展现出没有动摇,不希望身边的人察觉,也不让人担心的态度。

    「说是事件…其实只是件小事啦。」麻枝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将身子往后靠在椅子,伸个懒腰换了个轻松的姿势,继续开口说道:「是这样的,从瓦哈拉那边寄来了正式的公文,说是希望我们派几位优秀的旅人过去访问……」

    「瓦哈拉…那不就是…」希丝卡对这个地名產生了些许印象。

    「对…北方的诸神之都,也就是古洛同学的老家。」

    「比起有什么优秀才华的诗人,我觉得和当地人有关係连系着的希丝卡同学更能担负这个任务吧?」麻枝耸耸肩摇了摇手:「当然这并不是说希丝卡同学没有才华喔,而是有些在那之上,比那更重要的存在,你明白吧。」

    在听完说明后,出乎两人意料的,原以为希丝卡应该会很乐意的接受这个任务,就连对她认识不深的霜月,也认为此时希丝卡应该会很高兴的露出笑容。

    然而希丝卡只是微微的,浅浅的露出了遗憾的表情,才低下头缓缓的回答:

    「请让我…考虑一下…」

    「啊…好。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麻枝对突然弯下腰行了个礼的希丝卡,有点不知所措的摇了摇手回应了一下,便看着她转身走出的背影离去,出门时,希丝卡还不忘细心的将门带上。

    「呼…」麻枝再次坐回位上:「不管经歷多少次,还是觉得人心难测呢。」

    「如果我和最喜欢的人分别三天,也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吗…?」在一旁的霜月,也不自觉露出了疑惑和揣测的表情。

    「你啊…小空应该是三天吃不到喜欢的东西才会出现绝望的表情吧。」

    「啊…那真的好痛苦。」

    看着霜月露出真心烦恼的表情,想像着那样的自己会是什么样的模样,麻枝不自觉露出了微笑。

    「不过…该怎么说呢…现在的感觉就好像点了期待已久的甜点,上来的却是有点淡淡酸味又咸的浓汤…」

    「…虽然比喻有点怪,不过确实还满贴切的。」

    「那小麻,我们等一下就去吃……」

    「不行。」

    「小麻坏心眼──」

    霜月对麻枝吐了吐舌,随即便嘟起脸转过头去,试着表现出一付心有不甘的模样。对这样以食物作出的比喻,还有那对食物的执着,麻枝无奈的又转为苦笑。

    「不过…剩下的,接下来就只能看她们自己了…」

    希丝卡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到家中的。

    似乎是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用过晚餐,也已经洗过澡,此刻正穿着睡衣坐在桌前。还记得的是,不论怎么想也理不清的大段烦恼与愁绪。

    当然这一切,都看在一旁随侍在侧的女僕长眼中。

    在梳妆台前,希丝卡望着镜中的景象出神,身后的女僕长,小心翼翼的捧着她那刚出浴完湿润而柔顺的长发,一点一点的梳理着。

    许久,不知经过了多久的时间,望着眼前这样的自己与身后人的倒影,希丝卡才终于不自觉的,缓缓的道出了心中难以开口的烦恼:「女僕小姐…你知道吗?今天……」

    「不,请停下来。希丝卡大小姐。」女僕却坚定而固执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将双手交握置于腰前,恭敬地弯下腰鞠躬行了个礼:「我并不是您的友人也不是同辈,身为您的随侍,我不能给予建言也不能和您讨论您的烦恼。」

    「啊…是呢。女僕小姐也有自己的立场呢。」希丝卡没有回过头,只是闭起眼,点点头露出了理解的表情。

    但那表情,在女僕的眼中就像是一付泫然欲泣的孩子模样。

    「…但是,」女僕将手中的梳子放回桌前,再次恭敬地行了个礼,随即俐落的转身开门走出门外,并随手合上了两道对开的大门:

    「如果您希望的话,我就在门外随时等待您的指示。就如同往常那样。」

    女僕虽然口中说着希望让大小姐独处,但希丝卡也明白了她的用心。

    希丝卡微微叹了口气,轻抚了一下桌面的梳子,慢慢起身走到了门旁。

    「我…」

    将背缓缓靠上了大门,希丝卡闭起眼开始深思起来。

    也许是终于找到依靠的放心感,也许是将一切都拋在脑后的那种坦然。

    脑海中想起了一首歌,那是个孩子在森林中找到一棵能令他安心的树,于是将生活中一切不愉快、悲伤、快乐、痛苦,全都一点一滴与那无声的让他依赖着的大树分享的童谣故事。

    「我可以信赖你吗,就像大树般信任你吗?」虽然心中浮现出这样的句子,但希丝卡却没有说出口。由于几乎是同年,稍大一点的女僕几乎是看着希丝卡长大的,就如同姐姐一般的存在。

    事到如今,已经不需要以言语确认了。女僕小姐的忠诚心,以及希丝卡对她的信任,已经远超过身为佣人的信赖了。

    「今天…代理院长问我…愿不愿意到北方…古洛同学的故乡访察。」

    大树的另一侧没有任何回应,希丝卡继续闭着眼,想像自己正在森林中靠着古木那可靠而强悍,足以包容一切的树干。

    「但是…我…」

    希丝卡的言语变得断断续续,全然没有往常那种自信与俐落大方。

    但是,这样的话语才是希丝卡真正拥有的,不是被教育该如何谈吐,而是希丝卡心中那个真正的孩子所用的语言。

    「我其实很清楚…像我这样的人…完全没有踏出过这里一步的我…」

    就像是「笼中鸟」一般。自出生以来一直待在房间不出家门一步的希丝卡。既是身为独女又是这种人家的孩子,希丝卡不敢也不能踏出这一步。

    「我想了很多很多,但是最后觉得…肯定还是我有哪里不好,一定是我有哪里错了…怎么会有那种想法呢…?」

    希丝卡不会责怪任何事,不曾责备任何人,有错一定先问自己。

    正因这样,这个问题绝对没办法由她自己解决。

    即使那是,当事人本人必须具备的,往外踏出一步的「勇气」。

    「我果然…还是去回绝吧…?像我这样的人,也没办法回应大家的期待,也没办法向大家说出,我要去旅行……」

    最后的最后,希丝卡还是像那时一样,是静静坐在位上的孩子。若不是那时曾有拉出自己的一双手,至今自己也没办法站在这里。

    虽然…也已没有人能解释这是否因为,「那个人」已经不在这里了。

    即使想哭,即使不甘心。不,如果能哭出来的话说不定还比较好吧?

    然而在心中,希丝卡还是只能一动也不动的,静静的待在位置上。

    直到最后,彷彿连站着都很吃力了,希丝卡弯下了膝盖,蹲在门旁靠着大门坐着。或许确实是个不成体统的模样,但若不是这样,希丝卡大概已经撑不下去了。这似乎已经是她使尽全力的叛逆,所能想得到的最大抵抗。

    「我明白了。」在这样的希丝卡面前,女僕的声音在门后响起。

    就像是一直向着它发言的树洞,突然冒出了和自己意识不同的回音。

    这个声音,就像是在暗房中的一道白光,在一瞬间刺痛了希丝卡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