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约翰
“旅行者号”一度是一艘漂亮的飞艇,它坠毁后的残骸有六层楼那么高。飞艇那能够反射光线的金属外壳多处被压弯、压扁,像哈哈镜一样映照出海德公园里的树木和伦敦建筑物扭曲的影像。整个晚上,“旅行者号”都被安全照明设备所包围,而到了白天,抢修队又出现在飞艇的每一个部位,有条不紊地切断一切能源,为将飞艇转移到伦敦城外做着准备,在伦敦城外,飞艇会被重新组装。在不久的将来,如果约翰能够战胜他们家族其他支脉,它将再一次升空。
现在正是夜间,他和初阶裁决者正身处“旅行者号”上。她用仪式剑将他们两人带到了飞艇上,像以往一样整个过程中约翰的眼睛被蒙住了。
在这么晚的时候,抢修工人已经全部离开了,那令人目眩的外部照明灯光还在,从每一扇窗户照射到飞艇内部。到处是破裂管线中滴落和渗漏的液体,以及电线烧焦的味道。水从扭曲的走廊的天花板上渗漏出来,一接触灼热的表面就变成蒸汽。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影子。
约翰的祖父加文已经非常虚弱,濒临死亡,在坠毁中差点儿遇难。他在伦敦一所医院里昏迷不醒,约翰的亲属聚集在那里,日夜守候,等着看加文是不是会活下来,等着在事故发生之后挑起一场战争,争夺对他财产的控制权。
从法律上讲,那笔财产是属于约翰的。他应该和那些亲戚一起守在那儿,宣布对一切的所有权,这样他可能会得到保护,免受敌人的伤害,他母亲就从来没有得到过这种保护。打官司的事得等等。初阶裁决者也许同意了夜访“旅行者号”,但是她永远都不会同意让约翰回到伦敦做像在法庭上和表亲申诉这样的世俗之事。直到训练结束,他必须远离那个平常的世俗世界,尽可能长时间地无视他的亲戚。
约翰明白,他的缺席可能相当于判了祖父死刑。数年以前,凯瑟琳给加文下了毒,以便令他处于她的控制之下。毒药一直在他的身体系统之中,要活下去,他需要每天服用一剂解药。然而现在玛吉失踪了,而约翰和莫德在一起。在伦敦,没有人会给加文服用解药。没有了玛吉,约翰甚至都不知道该从哪儿得到解药。他只能寄希望于祖父的医生能够想出中和毒药的方法,让老人活下去。毕竟,加文
是约翰唯一一个真正的同盟,而且,无论老人变得多么疯狂,约翰都爱他。
莫德划出了一个直接通往“旅行者号”大厅的空间异常点。从那里,约翰带着她小心地穿过飞艇,前往“旅行者号”底层的一段狭窄、半被毁掉了的走廊。在走廊的中部,他们来到一扇金属门前,金属门被楔子揳住了,大敞着,抵着走廊扭曲变形的门。
“这是我外祖母玛吉的房间。”他对初阶裁决者说道。
门里是一个狭小的空间——里面有一张床、一张小写字台,以及一个被塌了的天花板压得橱门紧闭的衣橱,房间里所有的一切凌乱不堪。约翰弯腰进入房间,将一盏灯夹在床尾上,然后开灯照着整间舱室。
他所需要的一切都在地板上。玛吉的房间里原来挂着几幅镶框照片和画作作为装饰。在“旅行者号”坠毁时,这些全都猛地掉在了地上,现在,它们的画框全都摔碎了,躺在地板上的玻璃碎片之中。他跪下来,开始捡这些东西。
“你外祖母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初阶裁决者在门口问道。
这个问题令约翰有些吃惊。刚开始跟着莫德训练的时候,她尽可能少说话,从来不会问他私人问题。他们两个在一起待的时间越长,她就越容易对话,仿佛约翰和正常世界正在逐渐感染她。
“他们没有找到她的尸体。”约翰这样告诉她。他的声音听上去过于平静,过于疏离,这是一个他不希望初阶裁决者感兴趣的话题。玛吉那些冷血的观念一定不合莫德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