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杨洁前不久的自杀行为,她现在仍然处于危险高发期,也就是所谓的自杀姿态中。
我决定三天之后,再和她见一次面。这三天中,我与她通了两次电话,她显得挺轻松,可我不敢掉以轻心。
所以,8月10日的上午,我再一次敲响她的房门。杨颖不在家,所以还是杨洁给我开的门。
只是简单的几句交谈,我便惊讶地发现她的情况不如上次。她有些彷徨、焦虑,说话也心不在焉的。
她的眼睛,总是不自觉地望向电视机边上的一个小盒子。可是一看到那东西,又马上挪开了视线。这让我产生了警惕:那里面装的什么?
在短暂的犹豫之后,我直接询问:“那盒子里装了什么?”
“啊?”她吓了一跳“什么什么?”
“那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
“呃是药。”
怕什么来什么“什么药啊?”我脱口而出。
“我”她叹了口气,没回答我的问题,又把头深深地低下,如果她是一只鸵鸟,我觉得效果会更好这下子我真的坐不住了,快速走过去抓起那只小盒子,很轻,晃荡晃荡,里面大概有个小瓶子。离得近了,我才注意到这玩意剪裁得有点粗糙,远远谈不上精美。
我把盒盖掀开,里面有一只小玻璃瓶子,晶莹剔透的,倒是挺好看。瓶中装了大半瓶透明的液体,我的神经不由紧张到了极点。
盖子不是密封的,我轻轻一转,就拧开了,拿鼻子闻闻,什么味道都没有,液体也很清澈。
“杨洁,吓死我了。你这姑娘可真有意思啊,装了点白水呀?”我故作轻松,这年头无色无味的能致人死地的毒药,也不是没有
“哦。”她忽然间很羞愧,把头埋得更深了。
到底是什么呢?我可不敢贸然尝一口。于是,捏着这小瓶子,我回到沙发上,坐在她身边,尽可能温柔地问:“这到底是什么,你跟我说说呗,我又不会笑话你。”
我曾听说过神奇的饮尿疗法,不过这也不是尿啊,尿总该还有些臊味的吧。
“我说了,你可别骂我。”
“哪儿至于呀,我凭什么骂你?!”她越说这样,我越觉得莫名其妙,也越发好奇。
“这,这是我买的神药”
啥玩意?!神神药?我倒真想喝一口了。
“什么东西”连我都结结巴巴了。
“能治好我的病。”
“你有什么病啊?”
“自杀病。”
自杀是一种疾病,这话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如我前面的14条原则所说,我不该轻易地谈论自杀行为本身,不过,假如这涉及认识的谬误,并且能使自杀者安心,那就另当别论了。我不带安慰的口气,反而很认真地说:“杨洁,自杀不是一种病。99%的自杀者都是正常人,就跟你我一样。只不过正常人也会遭遇困境,会孤独会绝望,会依赖他人无法自拔,会对生活产生严重的不满,是这些原因导致自杀行为的出现。可自杀绝对不是一种病。”
“是吗?”她似乎怀着希望,可又有些不敢确认“我不是有病吗?”
“当然不是,谁说你有病了?”
“可你是医生” “我当然不是,我不在医院工作,也不穿白大褂,我只是一个帮忙的人,不是大夫呀!”
“哦,但是他说我有病。”
我因此发现了杨洁的一个问题,她特别容易受人影响。
“他是谁?”
“卖我药水的人。”
哦,对,我这才想起来,手里还攥着神药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洁嗫嚅着,开始给我讲述买药的经历。
她的自杀,很显然已经在朋友圈里传开了,至于传播者是谁,不难想象,那大概是多嘴多舌的小姐姐了。李咏霖藏之尚且不及,老威同志虽然话痨,基本知识还是有的,只剩下小姐姐一人。当然我也不能怪她,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纸里本来就包不住火!
杨洁的自杀,被一位怀有善意的朋友给知道了,于是,这朋友便劝她去找一位老先生算一算命。
“说来也奇怪,”杨洁还挺纳闷“那老先生并不认识我,怎么知道我自杀呢?”
这叫顺金,我摇摇头,也不好插嘴,请她接着讲。
“老先生看了看我,说我和前夫感情有问题,八成现在已经分了手,没准还因此受了刺激,寻死觅活的。他说如果能把前夫叫来,说不定能破镜重圆。”
破镜重圆?!真把李咏霖叫去,估计能抽老头一个大嘴巴!
“我就告诉他,我和我前夫已经不可能了。所以,我实在是叫不来。老先生就说,那也没关系,他看看我的手相,说命里有这一劫,是患了心病。不过想挽救还来得及,他说自己有一瓶神药,每天喝一点,一个月就能痊愈,就是这东西。”
我不由得使劲端详起手中这个小瓶来:嗯,说得有理!总共一口水,分成三十天喝,这份耐心就够让万人敬仰的!
我不便直接指出杨洁上当受骗了,所以换了个话题:“你很好奇,那老头是怎么知道你离婚和自杀的吧?”
“是呀,他不认识我。”
“嗯,那你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小星星告诉你的呀。”
“对,那你的朋友,就不会告诉老头吗?”
“呃”她像个小孩子似的,紧盯着我的脸看个不停,仿佛在我提问之前,从来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先不说你那朋友是什么意思,假如是我要介绍你过去,我总也得说说你的情况吧,不然人家凭什么见你?”
“好像是这样。不过人家老先生看病不收钱。”
“是,卖你药了,还收什么钱啊?”我猛然想起,就问“这药多少钱?”
“一万三”
“多少?!”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开始猜疑,那个所谓的朋友拿了多少好处费?
“你不觉得贵啊”“我也后悔呀,唉,所以放在那里,没敢动。”
“走,咱俩先不聊了,你跟我一起,咱们把这药退了。”
“别万一是真的呢” “真不了,我再问你,买了这药,你后悔不?”
“后悔。”
“那就走吧。”
我站起来,她却没动地方,看来不说服她,是不行的了。
我开始给她讲起,算命相面所谓的“金”行到底是什么意思。别说,认识老威,这点知识倒是有了长进。
通常,算命之人,不见得通天象,但是识人的能力非常了不起。他会很快将人分成两类。一类人,让他有利可图,有钱可赚;另一类人则没钱,不过没钱也不要紧,他不非得从你身上挤出个块儿八毛来。他认清没钱人的利用价值,他免费给你帮忙,借你的嘴,传扬他的名声。没主见的人,真就不遗余力地替他宣传“人家看相不要钱啦”“人家算得可准啦”等等。于是,这个传播者所能带来的效益,远远大于他本身的价值。这“愿者上钩”的垂钓方法,总能吸引些信徒前来。
假设杨洁的朋友真没有坏心眼,毫无疑问,她也无形之中被老头给利用了。
解释了半天,杨洁半信半疑。我不得不出了个下策,好吧,既然他能影响你,我就用更厉害的东西来干扰吧!违背原则,我讲起自己年轻时候的故事。
十年前,有种叫做“香功”的玩意席卷全国。我身边一些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也常有信者。
我对此产生了好奇,啥玩意啊,就香?!于是,我拉着同样是个毛头小子的老威(那时候是小威):“走,咱哥俩瞧瞧去。”
“那玩意有啥好瞧的?”老威不以为然,拗不过我,还是被拉了去。
记得第一次是在景山公园吧。嗬!一块大空场上,人山人海的,前面站个老头,仙风道骨的,还拿着个扩音器,跟那喊:“香不香?”
信徒们异口同音:“香!”
“什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