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长达四千英里的旅行开始了。在从芝加哥到旧金山整整两天半的火车行程里,伴着不断摇晃的火车节奏,我抓紧每一分钟来睡觉。在办理林德波夫那件案子时,我四处奔波劳碌,结果将自己累得一塌糊涂。可是,在火车上,我也难得清静,有大批的记者紧盯着达伦。当他们听说我最近办的案子就是林德波夫一案时,又想尽办法缠着我。我从来就没想过自己可能和新闻界打得这样火热。
“这好像是一次该死的竞选宣传一样。”躲开了记者的视线,我和林赛在舒适的火车车厢里闲聊着。为了更好地凋剂气氛,我偷偷地将朗姆酒倒在我俩的空咖啡杯子中。
林赛的妻子——安妮,三十出头,一头黑色的秀发,相当迷人。此刻,她正在我们旁边的桌子那里和露比达伦玩着二人桥牌。露比,褐色的头发,性情十分活泼,一点儿也不像五十多岁的样子。
“是啊,”林赛一边说着,一边向我点着头,这是谢谢我为他倒酒的表示。“唉,在每一个车站,都有一群记者在等着。”
我微微冲他笑了一笑“不知你注意到了没有?我们的刑事大律师根本不谈有关迈西一案的任何情况。”
奥马赫镇是我们旅途中十分重要的中转站。几乎还未完全走上月台,达伦就被一大群记者团团围住,他们争先恐后地提出一大堆有关迈西一案的问题。“私刑”、“强奸”、“谋杀”、“恐怖事件”、“种族主义”这些热辣辣的词语让空气中充满了呛人的火药味。
达伦锐利的眼神漫不经心地看着记者们,两个大拇指无聊地勾住两侧的背带。他一边狡猾地笑着,一边说着:“请你们自己想想看吧,先生们。我这样一个名声在外的‘保守主义分子’,又卷进了这样一个充满是非的案子,我能做些什么呢?也就只能和那些正直的人们打交道。”
又有几个记者抓住这个机会,接二连三地询问达伦对“禁酒法案”有一些什么样的看法,达伦高高地举起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
“那么,请问,先生们,你们中有谁从来没有喝过酒呢?”
记者们全都笑了,互相看着对方,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承认他从来都没有喝过酒。
“既然如此,各位,你们还想就这个问题继续讨论下去吗?”达伦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非常严肃,他正色说道“难道你们不觉得别人也有同样的权利吗?在恰当的时候,放松一下自己?”
说完这些话,他就回到了火车上。
我津津有味地品尝着咖啡杯中的朗姆酒,却发现林赛有些愁眉不展。这是怎么了?这刚刚是我们坐上火车的第二天,他就有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了吗?
“我不放心的是,”林赛向我抱怨说“达伦先生对迈西一案什么也不说,就好像根本不存在这样的一件事一样。我只了解一些当事人的简单情况,这些还是他在音乐厅里对我说的呢。”
“你觉得整件事有些糊里糊涂?”
“虽然我认为他才智不凡——这一点从他对记者的态度中就可以看出来,他应付得是那样从容不迫——不过,他毕竟上了年纪,而且”
“你是想说,他对迈西一案的态度应该更认真一些。”
“老实说,内特,我是这么想的。”
“乔治,我劝你还是接受他的方式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
“刑事大律师十分清楚自己到时候该怎么去做。你只是了解他的名气,却不熟悉他的办事风格。而我呢,曾经亲眼见过他工作,他总是花费大量的时间来了解各种各样的情况,却很少花时间去准备上庭。”
“我曾经仔细看过他的结案陈词——他在法庭上的表现几乎是无懈可击的。”
“是的,他的结案陈词的确非常出色——不过,其中的绝大部分都是他的即兴发挥。”
“真是不可思议他怎么能做到”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站在那里,那些话就滔滔不绝地涌了出来。所以,你大可放心,他只有在听到原告律师的辩护之后,才逐渐形成自己的辩护思路。他坐在那里等着他们犯错误,然后,他从那里入手”
“这真叫人觉得不可思议。”
“这才是神奇的卡莱斯达伦。”
我以前从没到过旧金山,不过,这次来了也和没来过一样:当火车慢慢地开进旧金山的车站里时,整座城市正笼罩在旧金山著名的大雾里。
可能是因为大雾的原因,城市平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对于我这样一个已经有点儿昏昏欲睡的芝加哥小子来说,港口那边若隐若现的豪华巨轮的轮廓还是让我觉得兴奋不已。巨大的铁链发出的碰撞声,滑轮一起一落的摩擦声,水手们之间粗野的叫喊声,再加上从模糊不清的塔楼上飘来的清冷的号角声,形成了一幅混乱不安的背景。不过在这样的环境氛围中,还是能看见港口停泊的船只——一艘法国轮船,船身上的红、白相间的徽章在浓雾中隐约可见;还有一艘意大利船只,顶上的旗帜在风中猎猎地飘着;再有就是我们将要坐的“玛鲁鲁”号,白色的船身,上面有着大写的“m”形的标记,看上去非常醒目。
六百英尺长、八百英尺高的“玛鲁鲁”号静静地停在那里。在我看来,它就是一只饥饿的大鲸鱼,等着那些有钱的老爷、夫人们上去呢。所有上船的人看起来都打扮得非常体面——无尾的礼服、高顶的礼帽、华丽的长裙以及皮毛的大衣,几乎所有的人后面都跟着仆人。我好奇地四下看着,大部分人都比我年长;不过,也有一些人和我看上去差不多大,但看他们的气派,就知道都是些出身豪门的家伙。再有呢,就是一些去度蜜月的年轻夫妇了。如果我有那么多钱,也许就不结婚了。唉,即使经历了一九二九年的经济危机,有钱人还是有钱人。 我们正在码头上走着,这时,一个年轻人拦住了我们。他穿着海军制服,上面都是褶子,面色也十分苍白。看他的军衔,知道他是一名上尉。他来到达伦的面前,恭恭敬敬地敬了一个礼,几乎吓了我们一跳。随后,我们又禁不住笑了起来,他的样子实在很滑稽。
“别紧张,年轻的水手,”达伦和蔼地说“我想你就是约翰生上尉吧?”
“是的,先生。请您原谅我衣冠不整。”他开口说道“我刚刚下船,从夏威夷赶来的。”他一边说,一边递过一个信封,信封口被严密地封住了,那样子就像里面藏着什么重要的军事机密一样。
“我希望这些材料对您会有帮助。”
“一定会的,孩子。不过,你看起来这么年轻,既不像是律师,也不像是军官。”
“您说错了,先生。我既是一名律师,又是一名海军军官。”
“你一定干得不错,年轻人。”
“斯特林将军向您问好。”
达伦微微点了点头“好的,过几天,我会亲自向他问好的。”
“那我就先离开了。”说完以后,那个年轻的上尉又向我们点了点头,随后,他就转身走了。
林赛急切地问道:“这里面的材料和迈西一案有关吗?”他的眼里闪着激动的光芒。
达伦语气平静地回答说:“是的。这是强奸案的副本,他们把它叫作‘阿拉莫纳案’。再有,就是我们当事人的供词。”
林赛放心地笑了“这太好了!”
“乔治,看起来你更相信材料,对我似乎没有什么信心。别太迷信纸上的东西了,”达伦说“我们得和当事人面对面地谈话,然后,我们才能知道自己的处境怎么样。如果情况不妙,我们就得‘化腐朽为神奇’。”
达伦和露比首先上了跳板,接着是林赛夫妇,我走在最后面。
我不解地问林赛:“为什么所有的人都穿得这么正式?”
“这样更方便一些。我们上了船,马上就要参加一个正式的晚宴会,大家就不用再换衣服了。”
我吃了一惊“什么,晚宴会,那就是说,应该穿礼服了?”
“是的。怎么,内特,你没有带礼服?”
“啊——,是的,”我迟疑了一下“不过,我把我的两条领带都拿来了。”
不大一会儿,我们就上了船,站在舷杆前看着大雾中的芝加哥。没有什么人来送我们。不过,即使有的话,也看不见,因为大雾遮住了一切。我暗自思忖着,这可不是一个良好的开端。我转身离开了达伦一行人,跟着一名乘务员去了自己的船舱。
四十七号船舱,一个不错的位置——正好在一等舱的对面,很容易就看见那些有钱的阔佬们。一进房门,我就吃了一惊——我的夜礼服正在衣架上等着我呢:白色的上衣,黑色的领带,黑色的长裤,在上衣的口袋里还有一条腰带,有着铜制的扣环。看来卡莱斯达伦早有打算,他准备得虽不是尽善尽美,不过,对我这样一个小人物来说,这些已经足够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行李已经被放在行李架上了。我四下打量了一下,这虽不是最好的房间,但比起我在亚当斯旅馆的房间要好多了——地方宽敞,设备考究。竹床,竹桌,竹椅,竹制的床头柜,在上面还摆着一瓶插花。房里的气氛也十分宜人:柔和的昏黄色灯光,半开的百叶式舷窗,地毯上青色和黑色相间的神秘图案,这一切都让人觉得如入幻境。最让我满意的是,屋里还有单独的浴室以及全套的洗浴设备——比亚当斯旅馆强多了,在那儿,我还得去公共澡堂。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了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反正,我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没有人关心我在不在。
就在我浸在浴缸里时,船缓缓地开了——轻微地震动使浴缸里的水微微地漾了出来。伴着船平稳的运动节奏,我充分地享受着温暖的水流。在这样的情形中,我几乎要睡着了。
洗了一个舒适的热水浴之后,我穿上了那身体面的礼服。这可是我生平第一次穿上这样的衣服。我觉得有些饿了,这才想起还有一个丰盛的晚宴会呢。
我沿着宽阔的通道找到了晚宴厅。大厅设计得十分豪华,光滑的木质装饰,闪亮的铬钢,有着长绒毛的地毯,看上去和电影里的盛大布景一样。在这奢华的大厅里,装着六百个富有的旅客,另外,再加上我这样一个穷小子。
我告诉领班,我是和达伦先生一起来的。他就让一名穿着红色制服的侍者带我去了达伦他们那桌。
所有的桌上都铺着白色的亚麻台布,上面摆着各种各样的餐具——瓷的、水晶的、银的,全都闪着亮光,看上去十分雅致。那些大人物正围坐在那里,一边品尝着美味佳肴,一边漫无目的地闲谈着。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我这样一个穷小子混到了他们中间。
我靠近达伦,伏在他耳边小声说:“你看上去就像一个希尔顿旅馆中干活的侍者。” 达伦不甘示弱,转身对我说:“你也不错呀,看起来就像一名西塞罗妓院里的高级保镖。”
这时,露比开口了:“别这样,达伦。”可是和以往一样,这句话不过是一句友好的劝告罢了。
露比穿着一件白色海军丝的长裙,上身是一件布质的紧身衣,旁边放着一顶斜檐的宽边女帽,上面装饰着漂亮的羽状物。虽然,她整身的装束看起来十分得体,但和周围的女士比起来,就算不上一流了。达伦夫妇习惯于在希尔恩街买东西。
林赛穿着白色的上衣,打着黑色的领结,看起来又帅气又整洁。在我落座时,他微微地欠了一下身。他的妻子穿着一件雪纺绸的丝质长裙,上身穿一件西班牙式的紧身衣,身边放着一顶宽顶无沿女帽,上面装饰着亮丽的蝴蝶结。林赛夫人看上去娇艳迷人。林赛夫妇一定是习惯于在第五大街买东西。
我呢,一直在迈斯威尔街买东西,老习惯总是很难被改变的。
如果和我们这桌的一位新成员相比,这两位迷人的律师夫人只能自叹不如了。她,长着一张孩子气的圆脸,在粉白的脸上嵌着一双蓝宝石一样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可爱的小嘴,还有一头齐肩的金色卷发。
我的呼吸一下子停止了,她看上去简直是玲珑剔透,如同水晶做的一样。紧身的长裙泛着粉红色的微光,将她雪白的肌肤衬得更加娇嫩;在她的脖子上,红色的宝石项链折射出五色的光芒。
真是天公作美,我的座位正巧就在她的旁边,这样,我就有机会接近这位年轻妩媚的女士了。
露比一下子就看出了我的心思,她朝我微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大有深意。然后,她向那位漂亮女士说道:“伊莎贝尔贝尔,这位是内森黑勒,我丈夫的调查员,和我们一起去火奴鲁鲁。”
“很高兴认识你。”她敷衍了事地说了一句,根本连头都没有抬一下,更别说看我一眼了。
伊莎贝尔正一心一意地研究着菜单,在印刷考究的菜单封面上,是一幅风光动人的波利尼西亚景色。
达伦进一步介绍说:“贝尔小姐是泰拉迈西的表妹,是我邀请她一起去夏威夷的。她也非常希望能够在感情上助她的表姐一臂之力。”
“你想得的确很周到。”我转过头,对着那女孩说:“你和迈西夫人是表姐妹,那关系一定不错了?”
她还是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兰奥特赤焰,”她自言自语地说“这菜的名字倒不错。”
我也顺便看了一眼菜单“哦——我倒是想来一份龙虾。坐在这样一艘豪华的轮船上,不叫一份这样的东西的话,不是太可惜了吗?”
“你在说什么呀,兰奥特就是龙虾。”她终于从那份精美的菜单上抬起头来,不满地看了我一眼。
“这个,我知道。”我的目的终于达到了。“我不过是想引起你的注意。”
我的小小花招还是很有用的。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出,我可是大厅里极少数的英俊男士之一。不过,至少现在,她那双蓝色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长长的睫毛扑闪着。
“关系很好。”她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呃?”
她突然地叹了一口气,又开始看那张“该死的”菜单。“泰诺和我,非常亲密。泰诺是她的昵称实际上,我们是在一起长大的,可以说,她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当你听说了这件事,一定非常难过吧?”
“那真是——真是太可怕了。哦椰汁冰淇淋!来一份这样的甜点,一定会有置身于热带丛林的感觉。”
她这样的浅薄无知,我本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任由她胡说八道好了。可是,她长得却是这样可爱,况且,又有那样的一个家庭环境,所以,犯了这样无知的错误也是可以原谅的。我决定对她来一下小小的教育——毕竟,她还年轻。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是因为她的好身材,或是由于她的俏模样——总之,我决定教会她点东西。
“实际上,”我说道“夏威夷不是真正的热带地区。”她又开始盯着我看。她或许是很浅薄,可那双湛蓝色的大眼睛却是那样地深不可测。
“那么,它是什么呢?”她非常地不服气,在她的口气中就带着几分挑衅的味道。
“夏威夷岛实际上位于赤道和回归线之间,那里的气候既不湿热,也不燥热,四季都刮着凉爽的季风。”
“黑勒先生说得很对,”达伦在一边为我补充道“那是一个不错的地方,既不会发生中暑,也不可能出现热虚脱,因为那里的一年四季都刮着来自太平洋的季风。”
“是来自东北方向的。”我又及时地补充说。 “这是我第一次去那样一个地方。”她为自己找了一个借口,似乎她不想在我面前认输。
“我也是的。”
她不服气地眨着大眼睛,昂起了漂亮的脑袋,骄傲地问道:“那么,你又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事的?”
“国家地理杂志。”
“什么?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你说呢?小姐。”我微笑着反问道。
除了贝尔小姐以外,桌旁的人都笑了起来。这事的结果是,在整个晚宴期间,她没有再和我说过一句话。不过,我觉得她对我产生了兴趣,因为,一般按道理来说,迷人的傲慢小姐——只要她们不是太缺乏幽默感的话,很喜欢别人小小地和她们开一个玩笑。更何况,我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我外表英俊,即使谦虚地说,也称得上是相貌堂堂。
在我们的椰汁冰淇淋刚吃到一半时,林赛终于忍不住了。在整个晚宴期间,面对着一道又一道的美味佳肴,他始终有些心不在焉——他最后还是说了:“达伦先生,如果你不看有关的案情材料的话,可以让我先看一下吗?”
“你一会儿就把它们拿去吧,”达伦慷慨大方地挥了一下手“吃过饭后,你路过我的房间时,就可以顺便把它们全部拿走。然后,好好地用心研究吧!”
“我也很想看一下那些材料。”我赶快加了一句。
“在乔治看过之后,你就可以把它们拿去了。”达伦再次大方地许诺着“我喜欢自己的周围都是一些非常尽职工作的人。”这次,他转向了坐在一边的妻子“你知道吗,亲爱的,在这条船上,他们有一个相当不错的乐队,还有很好的舞场而且,在这大海上,可没有什么该死的禁酒法——想想看,那舒适的酒吧正在等着我呢”说到这儿,他拍了拍露比的手。露比向他容忍地笑了一下。“怎么样,各位先生和女士,难道你们不想做点什么吗?在这么一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还是去跳支舞吧!”
船上的舞厅确实相当不错。半明半暗的灯光,发着幽暗光芒的镀铬装饰,还有流线型的吧台,前面安放着柱形的吧椅——这一切使人如置身于遥远的太空船中。
黑色的大理石地面被打磨得光滑如镜,看上去,想要稳稳地站在上面都十分困难,更不用说在那上面翩翩起舞了。
我和露比达伦缓缓地跳着慢步舞,乐队弹奏着沙上之爱,四弦琴的声音如泣如诉,乐队歌手的声音听起来很像克罗斯比,这更为本来就朦胧的气氛加上了几许浪漫的情调。
“听听这歌声,他们似乎总在提醒我们,这是一艘驶往夏威夷的船。”
“你难道不想请贝尔小姐跳一支舞吗?我想你一定早就注意到了,她是这船上最漂亮的姑娘。”
“你才是最漂亮的呢!我认识了你这么多年,你一直是我最喜爱的女士之一至于贝尔小姐嘛,我以后再请她跳吧。”
“你已经和我跳过三支曲子了,和林赛夫人也已经跳过四支曲子了。”
“林赛先生一心一意地想着案子,林赛夫人呢,又是那么的优雅迷人,我在想,也许我有机会”
“你一直是一个坏小子,内森。”露比疼爱地挖苦着我。
“其实,我不是不想和贝尔小姐跳舞,只不过我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罢了。”我一边说着,一边向贝尔小姐那边望过去。这时,她正和林赛先生在跳舞。林赛像风车一样带着她疯狂地旋转,有时,还会不小心地踩到她的脚。对于这样的一个舞伴,贝尔小姐显然不十分满意,大概是因为疼痛和厌倦,她的脸上一直挂着不耐烦的表情。
我从心里为她感到难过,这样一个可爱的小家伙。于是,在乐队弹出我投降,宝贝这支乐曲时,我也决定投降了。在舒缓柔情的乐曲声中,我向她慢慢地走了过去。
在做了一个优雅的手势后,我静静地等着。
“不,我想休息一下。”
她走到桌边,坐了下来。我也走了过去,坐在她的身边。
“你认为我是个犹太佬,对吧?”
“你说什么?”
“黑勒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像个犹太人。我不介意你这么想,反正,我见惯了思想守旧的人。”
“谁说我思想守旧?”伊莎贝尔又一次将愠怒的眼神转向了舞场。只过了一小会儿,她又忍不住转向了我“那你是吗?”
“是什么?” “信奉犹太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