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严厉地盯住我,说道:“年轻人,这是讹诈。”
我笑了“不,这是交易,金钱方面的交易。三千美元对于一名刚刚开始创业的私家侦探来说的确是一笔大买卖。”
路易叔叔的喘息声明显变得急促了。
道维斯将军说道:“黑勒先生,在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对金钱有着强烈的欲望。不过从那以后,我只是周期性地才对它产生兴趣。我记得有人曾经说过,‘人只有在不一味挣钱时,才能发现更多的机会。’我一直深深地记着这句话。”
“也许别人可以这么想,但黑勒不可以,”我加重了语气“起码这个黑勒坚决不可以这么做。现在我为自己在记者面前说错了话向你道歉,但是我们之间的协议不能改变。如果你执意要改变协议的话,我决不会就此善罢干休的。道维斯将军,您是个大人物,而我不是,我想您也一定听过‘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句话吧,千万不要低估我们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的力量啊!”坐在我身旁的路易叔叔目光呆滞地盯着墙上那些名人的照片,而且还在不停地摇头叹息着。
道维斯将军开始低头整理办公桌上那些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文件,沉声说道:“今天下午四点,我的秘书会为你准备好书面合同的。请准时到我的办公室来签合同,黑勒先生。”他又冷冷地加了一句“再见,先生们!”
我起身走了出去。路易叔叔试图留下来,向道维斯将军解释一下,可是将军好像根本就不想听。路易叔叔在电梯间的门口追上了我。
“内特,咱们非得谈谈不可,”他说着,指了指楼下“我的办公室就在楼下。”
路易叔叔的办公室大约是道维斯将军办公室的四分之一,但是在他的办公室里没有装在大箱子里的折叠床。
路易叔叔径直走到办公桌的后面坐了下来,他努力使自己看上去像道维斯将军一样严厉而威严。
在他酝酿情绪的时候,我自己拽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路易叔叔终于开了口“你知道的,内特,在当时的情形下,毁损舍迈克的声誉是件大快人心的事,将军这才做出那样的安排。现在,既然舍迈克已经死了,并且成了‘英雄’,你再说出真相只能产生反面的效果,这是道维斯将军不愿意看到的。内森,你明白其间的利害关系,是吗?”
“是的。” “那么在情况已经发生根本转变之后,你居然还利用它来和我们讨价还价,你疯了吗,内森?”
“不,路易叔叔。我想这应该叫作‘厚颜无耻’。”
“你使我处境尴尬。我只能告诉将军,我决不会做那项该死的口头协议的见证人。你那个想发一笔横财的要求是对将军和我的财产的掠夺。”
“也许是的,也许不是。将军一向自诩的信条就是‘守信’,这既是他对自己的要求,更是考察下属的条件。也许这不过是骗人的鬼话?”
路易叔叔猛地站了起来,脸色气得青紫。他用一只手指着我的鼻尖,大声说道:“你这个蠢驴,难道你就从没想过你的继承权你只看到了眼前的这三千美元,却从不想想自己可能得到比那多得多的钱,一个你做梦也想不到的大数目。现在,你的继承权被取消了。”
我冷笑一下,说道:“我根本不需要你的钱。”
路易叔叔突然显得神色不安,我不知道那是他内心有愧,还是故意装出来的。他又坐了下去,双手交叉在一起,激动不安地说:“内森,虽然我有两个女儿,我也很疼爱她们,可是你知道,我没有儿子,我一直把你当作当作我没有得到的儿子。”
“胡说!”我冷冷地说道。
也许他的那番话不过是故作姿态,因为他交叉着的双手像蜘蛛的脚那样伸展开了,他的脸色又变得铁青,气势汹汹地说:“你本来可以继承一大笔钱的,你这个傻瓜,可是你却把它们白白扔了,轻而易举地就毁了自己的继承权。以后不管你说什么或做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了。”
“那很好,再见!”我平静地说。
然后,我起身向外走去。
“滚出去!我没有你这个侄儿。我就当你死了,就像死去的舍迈克一样!”
“也像我死去的父亲?”
路易叔叔铁青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这跟你的父亲有什么关系。”
“这和他有很大的关系,也许他才是让你陷入窘境的根本原因,正是因为他,你才不敢公开低毁我,是吧?因为你害怕会因此失去道维斯对你的尊敬。他不喜欢那些夸夸其谈的骗子,而且他的家庭观念极强,就是为了纪念他那个死去的儿子,他才建立了那个纪念性的慈善旅馆。他肯定会鄙弃那些仅仅为了金钱或晋职而背叛家族的人。”
“内特,内森”路易叔叔颤抖着双手“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如此刻薄地对待我?难道我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不,你当然没做过那样的事。你曾经帮过我的。”
“是的,是我帮你成为一名警察,你父亲能做到这一点吗?”
“不能。即使他有那个能力,他也不会帮我。他憎恨警察。”我的声音降低了,有些暗哑地继续说了下去“我当上警察的那一天是他一生中最难过、最伤心的一天。你知道他会为此难过的,所以你才会帮我。你根本不是在帮我,你根本就不关心我,你那么做只是为了伤害爸爸,因为你恨他。”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过了一会,他才嗫嚅地说:“内森,我不恨他。”
“路易叔叔,那么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他惊讶地瞪大眼睛“杀了他?你在胡说什么呀?”
我冷笑着摇了摇头“你一直在暗中监视我,不是吗,路易叔叔?你了解你这个警察侄儿的一举一动。你和舍迈克狼狈为奸,也可以说你和幕后所有卑劣的政客和警察们沆瀣一气,朋比为奸。”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耸耸肩,很显然他没有跟上我的思路。
过了片刻,路易叔叔才有些迟疑地说:“我这也可以这么说吧。”
“当然是这样的。有人告诉我爸爸,他经营书店的钱是从哪来的,那笔钱是他当警察的儿子给他的;有人告诉他,那笔钱是沾满了血迹的黑钱;有人告诉他,他的儿子内森是个败类警察。”
路易叔叔瞠目结舌地站在那里,他看上去比任何时候都更像瘦削的父亲。也许我的父亲一直像影子一样跟随着他。
慢慢地,路易叔叔的眼睛湿润了,他的嘴唇在不停地颤抖着。
我语气平静地说:“是你告诉他的,路易叔叔,是你说的,然后他就自杀了。” 路易叔叔沉默不语。
我的眼睛也湿润了,我用手指着他说:“我决不会继承你的财产的,混蛋。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然后我转身走了,把深深的罪恶感留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