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罗兰·基弗荣获(2 / 2)

“自杀式飞机,天哪,他们真的把它击落了——”

威利问:“你的小说写得怎么样了?”

火炮指挥官用手挡住书稿。“进展不大。的确阻碍了美国文学的进步。我现在一年写的东西还不如我在德弗里斯舰长手下时两个月写的东西多。”

“什么时候我能拜读其中的一二?”

“很快。”基弗含糊地应道,正如他以前十几次这样回答一样。

两天后,临近黄昏时分,基弗正在军官起居舱喝咖啡,这时电话铃响了。“我是威利,汤姆。我在舰桥上。‘蒙托克号’正在进港。”

“我马上来。它看起来怎么样?”

“撞坏了。”

基弗拿着一张奎格用姓名的首字母签了名的急件空白表格到了舰桥上。“威利,叫你的手下把这信息发出去。不会有问题的。”

当“蒙托克号”转弯进入泊位时,恩格斯特兰德用信号灯给它发了信号。航母的已经变形发黑的舰桥上的信号灯闪动着回答道:我们下锚后小艇将去“凯恩号”基弗大声地读出了摩尔斯电码。他向威利转过身气恼地说道:“这究竟算什么回答?” “汤姆,他们在那边陷入了困境。别担心——”

“我不担心,那只是该死的愚蠢的回答。”

当他们看见从航母上放下一只摩托救生艇向他们的停泊处驶来时,几位军官下到了主甲板上,站在下海的舷梯旁。“他在那儿,坐在艉坐板上,”基弗用望远镜看着小艇说。“只是把那顶紫色帽丢了。”他把望远镜递给威利。“那就是他,是吧?”

威利回答说:“汤姆,看上去确实像他。”小艇上的军官一点不像罗兰。这军官个子瘦小,斜肩膀,而且威利还看见他长着八字须。

过了一两分钟基弗说:“那不是罗兰。”甲板值勤官哈丁也来到他们身边。一位留着金黄色八字须,长着带孩子气的薄嘴唇,神色惊恐的年轻少尉爬上了舷梯。他的左手包扎着厚厚的沾有黄斑的绷带。他自我介绍说他是怀特利少尉。“我弟弟的情况怎么样?”小说家问。

“噢,你是基弗中尉?”少尉说。“呃,长官。”他看看其他两人,又回头看着基弗。“长官,很抱歉由我来告诉你。昨天你弟弟已死于烧伤。我们已为他举行了海葬。”

基弗点点头,他面色平静,还明显地露出一丝微笑。“怀特利先生,跟我们到下面来吧,给我们讲讲情况。这位基思是罗兰的老朋友。”

在军官起居舱里虽然威利试图从基弗的手中抢过咖啡壶,但基弗坚持亲自为其他三人倒咖啡。

“呃。基弗先生,我要向你说明一点,你弟弟挽救了‘蒙托克号’。”怀特利心情紧张地一口喝了半杯咖啡后开始讲述。“他将获得海军十字勋章。他的名字已经报上去了。我明白那并不意味有多了不起——我的意思是说,对你和你家里的人,相对于——但无论如何,它是实实在在的东西,而且他应该得到勋章——”

“对我父亲来说勋章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基弗以疲惫的语气说道。“发生了什么事?”

怀特利少尉开始讲述斯普拉格海军上将的护卫-航母舰队在萨默岛外突然遭遇日本海军的主力舰队,顿时暴雨凶猛、烟幕弥漫,混乱不堪。他对战斗的描述是零星的混乱的,只是在讲到“蒙托克号”受创的经过时才更加有连贯性。“炮弹引发了舰艉的大火。情况很糟,辅助指挥操舵台被毁坏了,副舰长也倒下了,通常他是负责火灾现场的——训练时就是这样。大好人呀,格里夫斯中校。不管怎么说,罗兰是损失监控官,于是他接过指挥任务。大量航空汽油在飞机库甲板上燃烧,事情很难办,可是罗兰将鱼雷和弹药抛进了大海。他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不断增强灭火队的力量。看起来好像我们没事了。他已经将火势缩小在舰中部左舷的一角,主要在飞机库甲板上。后来那架该死的自杀式飞机穿过烟幕和雨雾猛烈地撞进了舰桥。一定携带了一枚鱼雷,这一次是整个地狱真的散架了。可怕的爆炸声,到处是熊熊的火焰,整个飞行甲板咆哮着红色的烈火,舰身向右舷倾斜。谁也无法接通舰桥的电话,那家伙轻而易举地把它毁坏了,只留下一片混乱,水兵像蚂蚁一样四处逃窜,有的还跳进了大海。我在左舷有个损失监控组,所以我活下来了。主要是右舷遭到重创。扩音系统也坏了,整个舰桥的电力线路全断了。军舰发疯似的绕着圆圈转,侧向加速,驱逐舰都躲开我们——而且无缘无故地冒出该死的火呀,烟呀,毒气攻击警报的尖叫声也响起来,没人能止住它叫——天哪——

“嘿,罗兰真的接过了指挥,飞机库甲板左舷有一台汽油发电机为通讯提供备用动力。首先,他发动这台发电机,开始通过扩音器指挥灭火。他叫他们用水冲弹药库,打开喷洒器、四氯化碳系统及所有装置,后来操舵轮机舱通过完好的动力电话和他通了话,告诉他他们没有接到任何操舵命令,于是罗兰又开始通过扩音器指挥军舰的操舵驾驶,还跑到外面的狭窄通道上去察看上面发生的情况。

“这时一大块该死的燃烧物从飞行甲板上滚下来,正好落在站在狭窄通道上的罗兰身上——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谁也不知道。他被死死地压在底下。他们把他拖了出来,将通道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全扔了出去,他伤得不成样子了。但是他继续指挥着灭火和操舵驾驶。几名水兵扶着他,给他涂药膏,包扎绷带,还给他吃吗啡止痛——

“嗯,大约就在这时,空军军官沃尔克少校从舰桥上狼藉的杂物中爬了出来,他头昏眼花,但伤势比罗兰轻,他是活了下来的高级军官,所以他接管了指挥驾驶,罗兰昏过去了,他们把他送到了下面的医务室。但是在这之前,他已经让士兵们回到自己的岗位,像平时演习那样干着应干的每件事,当然,这才是最要紧的。所以,像我说的那样,沃尔克少校向上级写了报告为他申请海军十字勋章,当然他会获得这枚勋章——”

“以后你还见过他吗?”基弗说,他的眼圈红了。

“当然见过。我在下面的医务室陪护他几个小时呢,知道吗,我接管了他的部门,他给我讲该做的那些事,他整个脸都裹着绷带,是透过绷带上留出的一个小孔对我讲的。他很虚弱,但仍然清醒。还让我给他读伤亡报告的电文,告诉我如何修改。医生讲他有一半对一半挺过来的可能。他身体的大约一半是三度烧伤。可是后来他又得了肺炎,那可是要命的他叫我来看你如果——”怀特利不说话了,拿起帽子,笨拙地摆弄着。“他是在睡着时死去的。就这点而言,他走得很安详,是打了止痛针的,还有——”

“噢,谢谢,我感谢你到这儿来。”小说家站了起来。“我——我把他的衣服放在小艇里了——东西确实不多——”怀特利也站了起来“如果你要查看——”

“我想,”基弗说“你最好原封不动地交给他母亲。她应该是他最近的亲属,对吧?”

怀特利点点头。小说家伸出手“蒙托克号”来的年轻军官握了握这只手。他用食指理了理自己的八字须。“基弗先生,他是个大好人。我很抱歉——”

“怀特利先生,谢谢你。让我送你到舷梯那儿。”

威利坐着,两只胳膊肘撑在绿色的台面呢上,两眼凝视着舱壁,脑海里浮现着“蒙托克号”上的大火。几分钟后基弗回到军官起居舱。“汤姆。”门打开时威利站起来说道“我知道这件事对你一定是多么痛苦——”

小说家咧开一边的嘴角笑了笑说:“不过罗兰干得很好呀,不是吗?”

“确实好——”

“给我一支烟。使你感到惊奇吧。威利,也许军事学校培养的学生有它的意义。你认为你能干出他干的那些事吗?”

“干不出。飞机撞过来的时候我会是最先跳海的人。罗兰在海军军官学校时也表现非常好——简直是爱上了它——”

基弗猛吸着烟,发出哧哧的响声。“我不知道我当时会怎么做。那是下意识做出的决定,这是肯定无疑的。那是本能。罗兰具有很好的本能,直到面临考验时你才真的知道——噢。”他转过身,开始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上周我就有一种见他的愿望——”

威利伸出手碰了碰基弗的胳膊。“汤姆,我很难过,为罗兰,也为你。”

小说家停住了脚步,他用一只手掌蒙住双眼,用劲地揉了几下说:“你知道,以前我们真的说不上很亲密,我们住在不同的城市。但是我喜欢他。在大学我认为他过于少言寡语。我老爹总是更喜欢他,不太喜欢我。也许他知道一些事。”基弗走进自己的房间,拉上了窗帘。

威利走进上面的舰艏楼,来回踱步不下一小时,不时地眺望对面“蒙托克号”扭曲的、被熏黑的壳体。一轮硕大的红色夕阳发出耀眼的光芒,不久便悄然消失了。清凉的微风从环礁湖面吹过,漾起层层细浪。在整个这段时间里威利一直试图将诡计多端、满嘴粗话、懒惰又肥胖的罗兰基弗和他这次在莱特湾的英勇表现贴切地结合起来。他没法这样结合。他注意到长庚星已在乌里提环礁椰子树上方的天空中闪烁,星星的旁边是微弱的一弯银色的钩月。他突然想到罗兰基弗再也见不到这样的景色了,他蹲在原已放在那里的弹药箱旁,伤心落泪一场。

当天晚上12点威利值完班,跌跌撞撞地回到床上。他正高高兴兴想着梅温的形象昏昏欲睡时,突然有只手捅了一下他的胸肋。他嘟囔了一声,把脸埋在枕头里说:“你要找杜斯利。另一张床。我刚值完班。” “我要找你,”奎格的声音说“醒醒。”

威利赤裸着从床上跳起来,他的神经感到刺痛。“是,舰长——”

过道里昏暗的红光映衬出奎格的身影,他手里拿着一份福克斯电文。“有一份人事局用密码发来的电报。两分钟前发来的。”威利机械地用手去摸抽屉。“用不着穿衣服,军官起居舱不冷,我们先把这东西解译出来吧。”

威利的光屁股感到军官起居舱里的皮椅子又湿又冷。奎格站着低头看着他,注视着译码机出来的每个字母。电文很短:解除艾尔弗雷德彼德杜斯利少尉的职务。立即乘机赴华盛顿人事局另有任用。四等紧急通知。

“这就完了!”舰长嗓子被堵着似的问道。

“完了,长官。”

“不管怎么说,杜斯利到舰上多久了?”

“1月份来的,长官——9个月或10个月了。”

“见鬼去,这把我们的军官减少到7人——人事局简直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