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霄神色一懔,猛力发出一掌,掌风扫退因扩散而逼近的黑烟。
等到烟雾变稀薄,完全散去后,他们闻到一股焦臭味——十来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树林里,尸身黑黑的,已被炸得支离破碎,惨不忍睹。
李悦面色惨白,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呕——”她转身扶住一棵树,连连呕吐。
“青州霹雳堂的轰天雷”水霄不可思议地嗫嚅。
“不是不只是轰天雷那么简单,轰天雷没有毒”谢君恺一边轻拍李悦的背,一边回答。
李悦几乎已把刚才吃下去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服下“水灵雪莲丹”的英珞,在水霄的运功疗伤下,虚弱地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我知道那种毒那是四川唐门的二小姐,‘毒圣手’唐莞淬炼的‘七步夺魂醉’”
“毒圣手”唐莞年方十九,却已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用毒高手,她擅长炼制独门剧毒,唐门中的毒药除一些祖传的外,其余新配方皆出于她手。
“七步夺魂醉?”水霄皱眉,忧心忡忡地望向谢君恺“难道刚才那批人也是绝情门的杀手?他们为何要掳走李姑娘呢?”
唐门,据目前所揣测的,十之八九已落入绝情门掌控中,如果那批人是绝情门的人,那他们拥有“七步夺魂醉”便有了合理的解释。不过,轰天雷属霹雳堂的镇堂之宝,难不成霹雳堂也
少林寺弟子送客下山后迟迟未归,参加少林那次除魔大会的各大门派掌门无故失踪,弟子横尸街头
天空布满层层乌云,空气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
水霄将目光望向李悦,企图从她身上能够得到一丝线索。
李悦感觉到他的注视,下意识地挺直背脊:“我不认识他们!”
水霄歉然低头,他此时才发现李悦是个十分敏感、纤细的女子,她几乎能一眼看穿别人的内心。
“我们能不能先离开这里?”英珞虽然受了伤,但伤势不重,她已能扶着水霄站起来了“这鬼地方太恶心了咦,这是什么东西?”
她从烂泥地里捡起一块残缺了的丝帛布——这是方才那名锦衣使者在打斗时不小心掉落的。抖掉上头的泥土,打开她瞪大双眸,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水霄凑过头来,目光也落到了那幅丝帛上,他也愣住了。
“什么事?”谢君恺问。 于是,他们俩神色凝重地将丝帛翻转——那是一幅仕女图,虽然已经破损,虽然已经弄脏,但是如果仔细辨认,仍可以看出,那丝帛图上所绘的扑蝶少女,无论长相,神态与年纪都与李悦极为肖似。
“这是怎么回事?”水霄问“你能告诉我答案么?”
李悦呆住了,她无话可说,因为她实在猜不透其中的原因,她与他们一样,想知道一个答案。
仙子
这真是一个混沌的天下!
当初为什么非要救活她呢?如果那时就这么死了,那什么烦恼都随之而去了。
临窗而立,窗外一片竹林婆娑,竹影倒映在窗格上,李悦忧郁地叹了口气,这两天,他们将她安置在这荒僻的小屋,整天东奔西跑地在庐州城里转悠,期望能够找到英珞的姑姑——冷香仙子。
英珞伤势未痊愈,居然也跟着出去了,只有她
虽然他们没有明说什么,但是在某种意义上,他们是把她孤立了。他们在策划着某些重要的机密大事,却独独瞒住她。
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她低吟:“杳杳寒山道,落落冷涧滨。啾啾常有鸟,寂寂更无人。淅淅风吹面,纷纷雪积身。朝朝不见日,岁岁不知春。”
泪水不经意地滴落,手上的绣花针无情地扎进她的食指,她痛得瑟缩了一下。
她究竟是在想些什么呢?
将手里缝的那件蓝褂子往地上一扔,她伏在桌上悲痛欲绝地放声恸哭。
她从来都没有这么委屈过,为什么仅凭一幅她从未见过的画像,他们就怀疑她了呢?还有谢君恺,难道连他也是怎么想的?
“你我象是一沟水,山高谷深流一起;你我象是一园花,同枝又并蒂;妹是南风轻轻吹,哥是北雨阵阵来;南风北雨相会合,永远分不开”
悠扬的萧声,悦耳的歌声,轻轻袅袅地飘进她的耳朵,她止住哭声,飞快地拭干了眼泪。
萧声轻和,曲调婉转,情深意长,她记得这种声韵和曲调,英珞经常挂在嘴边哼哼。于是,她踏出小屋,循声而往。
初夏的晚风暖煦地吹在身上,在深深凤尾倒影下的小溪旁,溪水潺潺流淌,小溪对面杨柳树下,一对白衣胜雪的男女静静地席地而坐。男子手持一管寒箫,吹起婉约美妙的乐声;女子长发披肩,纱巾遮面,白玉般的青葱玉手正灵巧地编折着柳条儿,一只已成型的花篮在她手下转来转去,她赤了双足,毫不在意地踩在溪水中悠悠地划着水,水珠四溅,叮咚作响
这是人间仙境么?她莫不是遇见天上的神仙了?不由自主的,她缓缓走上前。
男子停下吹萧,抬起头望过来,李悦心头猛烈地一撞。
好漂亮的男人!任何形容词都无法描绘出他的漂亮来!她震惊不已,她的那些哥哥们,谢君恺、水霄,甚至郤炀,就是把她这一生见到过的所有英俊不凡的男人加起来,也及不上他的十分之一!
那个男人望着她,微微一笑,温柔的感觉扫过她的心房,仿佛明了她的委屈般,让她感动莫名。
“姑姑,有人来啦!”他的声音同样是那么温柔,低沉带有磁性般的吸引力。
“哦?”那女子也抬起头来,她的漆黑双眸如两泓深潭,朦朦胧胧的。
李悦又是一惊,第一直觉就是觉得这双眼睛好熟悉,像是在哪见过?
那女子倏地站起来,花篮扑通掉到小溪中,顺着潺潺的溪流冲往下游,她的脚仍踏在溪水里,白色的,柔柔的裙摆浮在溪面上,悠悠晃动。
“姑姑,怎么啦?”
“真奇怪”冷香仙子拎起裙裾,踏着溪水,光在脚丫湿嗒嗒地跑到李悦面前,李悦往后退缩了一下,她似乎已隐约猜出他俩是谁了。
两个人相对站着,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
“姑姑,你在做什么呢?”郅渲站起身“我们走吧,有人往这边来啦” “姑姑——姑姑——”是英珞的声音。
李悦颤了下,转身欲躲,却被冷香仙子一把抓住手腕。
“别走哇”她笑。
英珞一身火红的衣衫像团红云,急速地飘了过来,她的身后跟着水霄和谢君恺。
“姑姑”英珞声音哽咽,扑进冷香仙子的怀中,急切地,撒娇地嚷“姑姑,姑姑,我终于又见到你了,我好想你,好想你啊——”
“傻丫头,哭什么,怎么见到我很伤心,很难过吗?”她一手仍抓着李悦,另一只手替英珞轻轻擦拭眼泪“都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孩子,真不害臊去,你渲哥哥在那边,你就不想见见他?”
“姑姑”她红了脸,一双手不安地绞着衣角,因为冷香仙子的目光已凌利地射在水霄和谢君恺身上。
水霄走到英珞身边,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小侄水霄见过姑姑!”
“你好!”她眼中带着戏谑了然的笑意,仔仔细细地打量他,模样虽然不是十分帅气,但五官端正,眉宇俊朗。
冷香仙子本就不是中原人氏,她性格开朗,毫不拘泥,在某种程度上,英珞的豪爽性子一半受她潜移默化的影响。
“你就是英丫头的相公么?”
“呃”他当场呆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问话。
冷香仙子也不在意他的表情奇怪,她转过身,把注意力重新放回李悦的身上,见她气质高雅,身子骨却异常单薄。握在她手腕上的那只手,反手搭上她的脉门,动作快得李悦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
“你做什么?”谢君恺大喝一声,心急地冲了上来。
哪知才一跨步,横向里一管白箫刷地拦在他面前。
他顺手欲抓,玉萧突的往下一沉,萧管点向他小腹,成功地将他逼退。
“你”“抱歉!”郅渲微笑着一抱拳,神情平和“那位姑娘不会有事,姑姑不会难为她的。”
仿佛是回应郅渲的保证,冷香仙子突然惊讶地喊道:“你怎么会得这么奇怪的病呀?病入心肺五脏是天生的不足之症可惜,可惜”
李悦原本骇然的心反倒平静下来,不禁淡然而笑:“没关系的,我早就知道了”
连宫里最高明的御医都奈何不了她的病,这十六年来,她也早就习惯了。特别是,她已是死过一回的人了,现在活一天等于是向老天爷挣一天的命。
“唉,”冷香仙子拉着她的手,亲昵地说“你知道么,我好喜欢你呢。看见你,就好象看见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莫名的,李悦浑身一颤,她怔怔地望着长发披肩的冷香仙子——终于见到她本人了,郤炀的姑姑。
在刹那间,她有股冲动,好想一把扯下冷香仙子蒙在脸上的纱巾,亲眼瞧瞧她到底长得什么模样,是不是比自己更美!
她从未如此在意过自己的容貌,这一次不同,只因为眼前这一个女子是郤炀口中的姑姑,真正的姑姑!
“你叫什么名字?”冷香仙子笑意盎然,眼前的这个小女孩眼中盛满了愤懑,让她更加好奇起来。
“姑姑,她是我的朋友,她叫李悦!”英珞在一旁解释。
“李悦李悦,好名字。原来,你姓李啊!”冷香仙子听似无意的一句话却使得李悦倒吸口冷气。她自入民间以来,用的一直是自己的真名。“李”这个姓氏,在大唐乃属国姓,李彤也就是怕被谢君恺怀疑,所以才改了母姓“夏”的。
“哎呀,我没想到今天会有这么多客人会来,我都没准备”像是突然才意识到自己衣冠不整的模样,她不好意思地高喊“郅渲!你招呼客人到忘忧亭用茶好么,我要去换件衣裳!”
“好的,姑姑!”郅渲温文尔雅地一躬身“诸位请!”
所谓的“忘忧亭”其实不过是座很小,很朴素的小石亭,亭子里除了一张石桌,八只权当椅子的石墩外,便一无所有了。 众人落座,英珞善解人意地替诸人把盏倒茶。
“鄙舍寒陋,无能以美酒招待诸位,只好暂且以茶代酒,贻笑大方了!几位都是英珞的朋友,还请不要见怪!”郅渲端坐上位,言谈举止自有一股吸引人的儒雅气息。
“客气了!”
英珞挨着郅渲站立一旁,郅渲左首位子空了一个,坐了李悦。再过去空了两张,才坐了水霄与谢君恺。
稍叙家常后,他们向郅渲表明了这次的来意,也衷心地希望冷香谷的冷香仙子能够拿个主意。
郅渲仔细聆听着他们讲的每字每句,他神情专注,眼睑低敛,时而沉默不语,时而微笑颔首。
与他们四个人热络的侃侃而谈相比,李悦却像是木头人似的呆坐着,她无法融入他们的谈话。她明白,虽然她仍坐在这里,但是他们心里肯定巴不得要快些赶她走吧!
她低垂着螓首,盯着自己脚上的绣鞋发呆,手指无意识地在石桌边角来回摩擦。所以,她没有发觉谢君恺不时用灼热目光注视她。
她与那个郅渲坐得那么近,即使中间隔了个娇俏玲珑的英珞也无法阻挡住他俩的惹眼——一个是丰神俊秀的美少年,一个是空灵脱俗的美婵娟。他们站在一起,简直是无法挑剔的绝世男女。
谢君恺的心抽痛了,耳边突然“咯”地声响,却是水霄不小心地打翻了茶。
“诶,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嘛!”英珞端着茶壶走近他。
水霄猛地一拉她的胳膊,她一个踉跄,站立不稳地跌进他张开的怀抱。刚想发嗔,他却偷偷咬住她小巧的耳垂,压低声音凶巴巴地说:“坐到我身边,我不许你靠他那么亲密!”
“你吃醋哇!”她眯眼。
“我油盐糖醋,无一不吃!”
英珞咯咯大笑,顺从地在他身旁坐下。
夜幕渐渐降临,冷香仙子一去不返,英珞站起身,道:“我去帮姑姑准备晚饭!”
然而,她去了好久都没再回来,离忘忧亭十丈开外的那间小茅屋,只看见窗口隐隐透出淡淡的,昏黄的灯光。随着天色越来越暗,他们几乎已看不清彼此的身影了。
晚风轻拂面颊,谢君恺和水霄突然感觉空气中似乎流淌着不寻常的气息,一丝不安的情绪掠过他们心头。
不远处,一点摇曳的亮光移动,是英珞手持一盏灯烛,莲步姗姗地走过来。
“渲哥哥,姑姑请客人用晚餐啦!”
“哦,”他扭过头,歉然而笑“瞧我都忘了。天已黑了吧?英珞,你有拿灯过来么?这里的路不好走,各位小心别摔着了。”
英珞掌灯的手明显地一颤,烛火差点熄灭。谢君恺和水霄诧异地盯住郅渲,烛火明亮地投射在他安静从容的俊脸上。
水霄迟疑着伸出右手,悄无声息地在他眼前晃了晃。
英珞痛苦地蹙起眉尖,祈求的目光可怜兮兮地射向水霄,她无法忍受他们现在注视郅渲的那种惊讶表情。
郅渲仍是一脉温和,似乎已察觉到他们的异样,淡淡地扬起嘴角:“不用太惊讶,我的眼睛本来就看不见”
往昔
寂寞的夜,是属于月下孤独的人儿的,她真的不想再思考那些扰人的问题。可是却偏偏像中了蛊般紧紧纠缠住她的心。
萧声悠扬婉转地在漆黑的夜响起,她索性坐在凸起的一块石头上,静静地聆听那天籁之音。歌曲是欢愉的,可在她此刻听来,惆怅悲苦的感觉反而愈发加重了。
她叹口气,远远地听见冷香仙子柔声地说:“郅渲,你认为那个姓水的男子真的适合英丫头么”
李悦缩了回来,她无意去偷听人家的谈话,所以赶紧悄悄地走开了。竹林深幽,虫啾鸟鸣,她突然感到强烈的冷意包围了全身。 眼前蓦地闪过一道黑影,吓得她差点要高声呼喊,却见又一道黑影追随而至,迅捷地抓住前面那个黑影。
“英珞”声音低沉压抑,原来是水霄。
“别理我!”一向活泼开朗的英珞竟然带着浓烈的哭腔。
是什么事惹得她这么伤心难过?
李悦定下一颗惊吓过度的心,纳闷地驻足隐在一片翠竹后。
“英珞”水霄一把搂住英珞,下巴顶住她的额头“是我小心眼,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这回吧!”
“不要!”她挣扎“你混蛋,你欺辱我也就罢了,还讥讽郅渲,嘲笑他眼睛看不见,是个瞎子”
李悦有点弄明白他们在吵什么了,这场争执不能说是莫名其妙,一切的起因都是在吃晚饭的时候,英珞因为与郅渲分别太久,难免与他有说有笑地聊得忘了情。这让水霄嫉妒得眼都红了,一向稳重冷静的他被嫉妒心冲昏了头,竟冷言挖苦了郅渲几句。郅渲倒好脾气的没多在意,英珞却是气疯了。
李悦暗暗摇头,痴爱红尘中的人莫不是都这样的吗?只是只是那个郅渲,那个完美的、漂亮的翩翩少年,他却是个瞎子。
老天爷真会作弄人,不是吗?明明造了一个完美的人出来,却偏偏让他眼睛看不见!
“英珞”
“你知不知道,你可以指责郅渲一切的不是,却绝对不能嘲笑他是个瞎子”她拿拳使命地捶他,抽泣声越来越响。
“英珞,别哭是我不好要不你打我一顿吧!”
她倒在他怀里恸哭:“我宁愿当初瞎的人是我——郅渲,他是我们三人中最有天分的一个,他温和善良,又特别勤奋用功,姑姑教我们的武功,他几乎一学就会。可是可是呜——有一天,我和郤炀闹别扭,大打出手我输了,气不过跑去找郅渲帮忙我、我明知他正在修炼第六重心法,紧要关头绝对不能受外界干扰。但是我已被郤炀气昏了头,不顾一切地闯进了他闭关的地方”
“别说了”
“不,你不明白!”她用力推开他,深深的自责淹没了她“正因为我的贸然闯入,害得他当场呕血,那鲜红的血,就喷在他雪白的褂子上那时候,他明明受了伤,却还笑眯眯到安慰我,直说没事,没事是我害的,都是我害他的呀!他的内伤越来越重,姑姑就带他去了少林寺求医。你知道我留在冷香谷里,当时有多害怕,多后悔吗?没想到少林寺的那帮秃驴竟然见死不救,姑姑无奈之下,只能孤注一掷,不惜一切代价的替他疗伤这三年来,姑姑整日闭关不出,殚精竭虑,想尽一切办法救治郅渲。终于,郅渲活过来了,他的命保住了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
“对不起”
这样的原因,不只水霄震惊,就连李悦也禁不住倒抽口冷气。她一直以为光悟方丈所说的故事中的那个少年早就伤重夭折了,怎么也没料到他还活着,却又悲哀地成了永远生活在黑暗中的瞎子。
“姑姑闭关三年,郤炀少了管教约束,整天到谷外游荡,行为越来越古怪,放诞不羁。原本温馨和谐的冷香谷就这么毁在我手上了”
李悦趔趄转身,她实在无力在继续听英珞哭诉下去了。
才跑了没几步,她就一头栽进一堵强壮结实的胸膛,鼻子撞得酸疼,直想掉眼泪。
“怎么是你?”没想到深更半夜在外游荡的还远不止她一个人。
谢君恺微眯着眼不说话,眼神却是意有所指。
深邃的目光仿佛一眼便能看穿她的心思,使她突然有种裸,衣衫被剥光的感觉。她厌恶地退了步,冷道:“你跟踪我,监视我?”
十六年来,她生活的环境里,无时无刻不充满了尔虞我诈,无论是在太极宫、大明宫,还是栖凤阁,她的身边总会潜伏着各类密探,她讨厌这种毫无自由空间的感觉,更憎恨那些背后偷窥的小人。
她全身因愤怒而颤抖着。
谢君恺眼神往竹林深处投去一瞥,嗤然冷笑:“怎么?坏了你的好事了?”
她的愤怒正是对他的不堪指责,她心里没有他!半点也没有,她可以把关注投给每个人,却独独忽略了他。
可笑他却已是不由自主地为她魂牵梦萦。
他承认自己比不上郅渲那般出色,也做不到那样温文尔雅的气度雍容。 可他在乎她!在乎她的一颦一笑,在乎她眼里所看到的每个人。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所有的遐想。
“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忍你很久了!”李悦又羞又怒。
仅仅因为一幅莫名其妙的仕女图,他们就可以任意怀疑她,污蔑她了吗?如果真的这么不信任她,何不痛快地当面说出来,用这种含沙射影的语气来刺激她,算什么意思?!
“忍?哈”他怒极反笑,脸上的肌肉阵阵抽搐——原来自己给她的感觉就只是一个“忍”字!自作多情,自作多情呵!
“放手!”她振臂用力一甩,却没能甩开他紧如钢铁的五指。于是,右手跟着出指疾如闪电地戳向他双目。
这原是最明了的虚招,可是谢君恺已被悲愤冲昏了头,他吼道:“你就这样讨厌我,恨不得我也变成瞎子是不是?”
他伤心欲绝,倏地放开她,身影虚晃已转到她身后,五指变掌拍向她肩头。李悦反应灵敏,背上如同长了对眼睛般,肩膀一沉,手肘跟着往后撞他胸口。
谢君恺从来没想到过有这么一天,他竟会对李悦出手,他的心已痛得在泣血。
李悦神情肃穆,额头微微沁汗。她清楚谢君恺的武功明显高出她许多,自己的武功不过是仗着招式的巧妙与身法的灵活,若真要讲那真材实料的内功修为,她实在是不值一提。她是个极聪明的女子,知道时间若是拖得越久,对自己就越不利。当下,强忍住胸口的隐隐悸闷,深吸口气,使出全力与他过招。
很快的,两人见招拆招地已过了将近百招。
“嘭!”两人对了一掌,身影忽地分开,脸上都带着又惊又咋的表情,异口同声喝道:“你怎么会御凤诀?”
“你跟天圣教到底有什么关系?!”谢君恺情急地脱口问道。
光悟方丈圆寂前的那番话不期然地浮上心头,还有那幅奇怪的仕女图!
他的头脑里乱得像团乱麻,他紧张地看着她,希望能从她那里寻到自己苦苦追寻的答案。
李悦怅然冷笑:“你何不先回答我,你和天圣教又是什么关系?”
谢君恺欲言又止,她冷冷一笑,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心里酸涩难当,耳边似乎有个声音在疯狂地呐喊:“离开吧!离开吧!离开吧——”
她倔强地咬着唇,不让哭声逸出,踉踉跄跄地只知在黑夜里一味的要逃离。
绕过小竹林,才刚拐弯,后颈上猛地一痛,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