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青雾散开,张闻风缓缓睁开眼眸。
原本显得昏暗的殿堂,在他眼里竟然是满室通亮,各种物件纤毫毕现。
张闻风略微惊讶一下,视线逐渐恢复正常,但也比平常要多了一份不一样的清晰,扫视一眼小香炉内燃尽的线香,和他身周残余雾气,若有所思放下左脚,从蒲团站起身。
下意识整理下摆有些皱巴的旧道袍,张闻风拾起佩剑,挂在腰间。
他受师父潜移默化影响,性子沉稳,做事有条不紊,眼里更容不得脏乱摆放和穿戴不整。
这一点上倒是与前世的张可道,有几分相像,时刻注意形象。
默默感受着小腹丹田气息,张闻风愣了一下,紧着面上出现压抑不住的喜色。
他重生以来第一次行功,居然掌握了师父都不会的内视之术,“看到”丹田内有一道松散模糊的树状气息,散发微弱淡青光芒,不再是以前成团的气息。
这是师父梦寐以求孜孜修行一辈子,都没达成的“元炁”!
是道家修真成仙、长生久视的根本能量!
(炁念qi,同气,是一种形而上的神秘能量,元炁又名“道炁”)
他自十二岁上山,承蒙师父用法器测试,传授《坐忘青木还丹术》,勤修苦练十载,体内气息日渐壮大,却始终不能化炁,陷入瓶颈无法寸进,只能算是内家功的后天阶段。
按师父的玩笑说法,把他放到江湖上也是一流好手。
但又警醒他,跑江湖不仅仅是比内家修为高低,更多的是看经验、应变和人脉。
江湖诡异,风高浪急。
常有高手被低手用巧妙陷阱、暗器、下毒等手段算计,阴沟里翻船的故事不要太多了。
比如在道观做厨的老瘸子,就混过十五六年江湖,功夫够高,经验够多,手段够狠,还是着了一个弱女子的道,差点把性命丢掉,瘸了左脚,丧了心气,能活命已算是万幸。
张闻风深呼吸三次,又默念了一遍清心诀,平静下狂喜心绪。
仔细内视查看丹田内纤细模糊散发微光的树状元炁,他修炼的是木行功法,色泽为青,形状为树,都与功法记载对得上。
目前初入“元炁”,他体内炁极淡极薄,但与后天境界已是天壤之别。
许多仙家手段神通可以修炼,远比后天境能够使用的道术要丰富多彩。
又恭恭敬敬给三清道祖和道观师祖像分别奉香,清理三盏烛台早就熄灭的残烛,重新点燃换上三支蜡烛,使得正殿更加亮堂。
张闻风面上挂着微笑,迈过门槛,给正殿落锁,他有紧要事情离开一段时间。
日落西山,彩霞漫天。
映得山顶树木、房屋,红彤彤的添了几分喜色。
不及欣赏落日景致,张闻风步履匆匆,沿着屋檐走廊来到西边侧殿。
取出钥匙打开双开木门,推门进去,侧殿里面布置着案桌、茶几、蒲团、椅子、博古架、书架、雅玩、文房四宝等物。
角落还养着几盆如绿瀑倾泻幽兰绿植,是前观主用来会客、谈论玄学的雅室。
前观主仙逝两年半,当年高朋满座的房间,早已冷冷清清。
张闻风除了经常擦拭打扫,他极少动房间内的物品摆设,还保持着原貌,只偶尔在西殿烹茶缅怀师父,待守孝三年期满,他才会正式入住道观东殿,以示对师父的尊敬。
关拢侧殿大门,落下门闩。
张闻风从袖袋取出竹筒火折子拧开,吹燃点亮桌上烛台的半截蜡烛。
盖好火折子,拧紧收进袖内,持烛台走去对面,推开一扇黑漆木门。
里面是一间三丈见方的简陋静室,除了两个蒲团,对面青砖墙壁上有三尊摩擦发亮的青铜兽首做装饰,此外再无余物。
张闻风走上前,把右掌按到右边的青铜羊首,用力往左旋转一寸,待感觉有轻微卡顿便住手,再按左边青铜狗首往右旋转两寸,遇到两次卡顿住手,最后按在中间的牛首往左旋转一寸。
三步外地面无声无息落下去,露出一个六尺大黑乎乎洞口。
这是仙灵观第一任观主精心设置的机关。
至少要有后天境修为,才能打开房间密室通道,若是旋错顺序和力道,据说下场会极惨,第一任观主可是身怀大神通的修仙之士。
张闻风掌着烛台照明,俯身扶着地道石壁,拾阶而下。
三十六级石阶盘转走到底,将壁上的青铜牛首旋转半圈,上方洞口缓缓合拢。
推开五步外刻绘着复杂符纹的石门,走进阴暗的密室,点燃石壁两边的两盏蜡烛,使得密室充满光亮。
张闻风扫一眼密室两壁石架上的书籍和几样法器。
他没有停步逗留,径直走到对面镶嵌在石壁上比人还高椭圆铜镜前。
镜面清晰照出他穿着半旧道袍的身影,星目剑眉,稍显帅气的脸庞,嘴唇略薄,张闻风打量自己两眼,左手持烛台,竖起右手做了个稽首,对着铜镜微微躬身行一礼。
起身后伸出右掌轻轻抵按在镜面上,平心静气默运功法。
冰凉铜镜很快泛起水纹一样的波动,他的右手突然穿过铜镜,落在空处。
张闻风面上出现喜色。
这道法术门户好多年不曾打开,他师父一直引以为大憾事。
随着他跨过水纹铜镜,走进密室,里面室顶嵌着的三颗拳头大玉石逐渐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