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了些谈兴,道:“修行中有人将心性破绽顺其自然留着,以放任待之,小缺陷将养成大瓶颈,再一鼓作气破除,达成破境目的。”
张闻风站定脚步,思索着失笑摇头:“各人有各法,这法子太过大胆冒险,不适合我静心求稳的性子,更不适合师姐。”
听着倒是很适合何广君那个一根筋的剑修。
他暂且当偏方记下来。
“我看你胆子不小,不管是面见其他三阶修士,还是第一次见我,恭谨表面下其实骨子里没有甚么畏惧之心,甚至有种平起平坐的……气质。”
莫夜笑道,她选了“气质”二字来形容。
以前人世间有数的高手见到她,都是发自内心的敬畏,敬服且畏惧。
谁敢当面叫她名字?
也就这个道士一口一个“莫夜”叫得顺熘不带打结的。
亏她没报真名,要不天上的“巨眼”早就知晓。
张闻风呵呵干笑一声,打人不打脸,当面揭穿多不好意思,玩笑道:“莫夜,你要是不用‘探心术’,咱们能够聊得很愉快。”
再这样聊天,就把天给聊死了。
莫夜认真道:“我没有使用探心术之类法术,我不喜欢窥探别人,随便一眼望去看到的都是乌烟瘴气污秽不堪的欲望、执念、邪念,没有几个能入眼的,我在下界厮混,眼睛很受罪。”
张闻风明白了,是莫夜修为太高,一眼能够看穿所有。
他不知道与莫夜修炼的神通有关。
“你既然在下界混,把感官封闭几成,不用自己找罪受嘛。”
“不能,自我封闭还不如回冥域去,或者去上界,四阶以上的修为,我不能轻易看透,没那么乍眼。”
莫夜随口回答,又将话题扯回来:“我第一次见你,就感觉你有些奇怪,气运是一部分,主要是内里的‘气质’,好像不在乎高阶上位者的权威。”
她找不到合适的词来描述。
张闻风惊讶道:“不会吧,莫夜你肯定弄错了,我这个人循规蹈矩、谨小慎微,从头到尾最是敬畏上位者权威……”
莫夜只是笑着看着,也不说话,任由张观主夸张表演。
“行,行,我说实话,你别这样看我。”
张闻风没撤了,他受不了莫夜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眸,道:“你知道我是从另外一个世界过来的灵魂,在我们那个世界,那个国度,宣扬的是人人平等,没有高低贵贱,虽然现实生活中不可能做到,但是几十年的习惯,在这个世界,我可能自己都没觉得便流露出来异常……看来今后得更加注意言行。”
莫夜思索着走了几步,笑道:“你与我讲讲你们那个世界。”
“能不能讲,没甚忌讳吧?”
“在这片小天地可以讲,出去了最好别提,天上有耳。”
“明白了。”
张闻风难得借机回味下“那个世界”,平素担心引来执念,他只能用念经的方式消弭压制自己不要去想,便起了个头,从学生时代讲起,所见所闻所思,想到哪里便讲到哪里。
也是讲给他自己听,了却心愿,怯除内心隐藏的那一点心障,免得变成今后修行路上的拦路石。
这一讲便是一个多时辰,莫夜只是静静听着。
簪花女子不是合格的听众,不知听故事需要捧跟,幸亏张观主根本就不需要甚么捧场,他只需要一个说出来,畅所欲言的机会,给自己解压。
莫夜笑道:“明日再讲,今日且到这里。”
她还想多听听,多想想,不宜一日说完,抬头往高处看去,道:“来客人了,还不少。”
挥手间,空中出现一道黑雾凝聚形成的光滑水镜。
镜中显示出一剑峡谷内的情景,张闻风看到其中有两个熟悉身影,州城的谢沫龄谢护法和微云观的高轶,另外四人不认识,簇拥着一个穿黑色道袍的干瘦老者。
那老者似乎发现了窥探,目光一转,与水镜中的张闻风对视。
张闻风吓了一跳,那个老者给他很厉害的感觉。
“四阶金丹境道修,是五百多年前留下来的镇守者,大约还有十多年活头,快熬到油尽灯枯的地步,他手中有一件法宝,还不错。”
莫夜随手转动水镜,偏转角度不让老者借助法宝找到方位,口中解释道。
听了张观主一席故事,她对张观主的态度有了改观。
张闻风还是第一次听闻大安朝有金丹境“镇守者”,还以为当年不到第五境的修士,全部迁往海外“独仙岛”,他是从青铜鱼纹符牌知道的一些不为人知绝密信息。
“莫夜,你没有清理干净所有痕迹吗?”
“不需要,再过两日,这座青铜灯将会阴气外溢,招来外界注意。”
“怎么会这样……是因为我没有完成判官继任全部流程,不肯接受鬼气灌体?”
张闻风恍然诧异问道。
这不是强人所难嘛,他已经完成托付,不肯做判官就如此算计他?
“时间过去太久,我不便用神通‘观看’,我只知道,你这个有缘人必须要处理好这个麻烦,不能让这座小天地重器落到其他人手中,即使道录院也不行。”
莫夜明着提醒一句。
青铜灯重器在灵气潮涨之初期,在下界有改变局势走向的巨大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