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病房内,一个年轻女子躺在病床上,生命跡象稳定。但她自从被护车送进急诊抢救,迄今依然处于昏迷状态,这一昏迷就是月馀,一直没有甦醒过来。
而与其他三床病患总有家人探病或看护相伴相比,这名女子显然亲友关係相当疏离,若非警局系统与社福单位紧急介入,恐怕她今天已经沦为不知被踢到哪里自生自灭的人球。
此时顾盼就站在她的床头,拆开手上那封经过上司加密、唯有她能亲阅的信件,翻看着年轻女子的生平档案资料,很轻很薄的一页a4就交代完毕,却让她看得眉头紧皱。
「陆判,你确定……就是这女人没错?」她语气不悦地反问亦步亦趋跟在她身边的粗壮大汉。
陆判额冒冷汗,绷紧神经地解释道:「前辈,这是十殿转轮王亲手交给我的文书,还慎重嘱咐我一定要让你从奈何桥通关后,已经来到人间再私下亲啟,不得有误。我第一时间就十万火急给你送来了,我实在不敢也没机会动手脚呀!」
顾盼闭了下双眼,深吸一口气,这才勉强压下破口飆骂的衝动,「看来我家老大真的很看得起我的能耐,千年难得一遇的『出公差』,派给我的居然是这种天生一手烂牌的悲悽货色……呵呵……」
顾盼怒极反笑,一个用力收掌便将那封私相授受的情报揉成团,再张开时,瞬间散溢于无形空气中。
不过,前辈杀气在乱事小,但真正棘手的问题还是——
「前辈……那她,该怎么处置?」陆判的眼神瞄向这副躯壳的正主,也就是女子仍顽强地滞留于阳间的一魂,她仍旧双目无神地牢守在自己的身躯旁,却也没有回归体内的打算。
「这要问你呀!我都不晓得你这现任陆判有这么好当啊……」顾盼已经气到连开骂都懒了,「分明气数已尽,我的调派令也已经下来了,结果牛头马面却弱到连区区一道人魂都没办法拉走吗?」
「这……」陆判无辜又无奈地抹掉额间冷汗,可怜兮兮地试图解释道:「前辈,你这么说自然是错不了,可我和手下的牛头马面们也是头一回碰到这种状况,确实各种硬拖软磨的法子都用过了,就是动不了她……这状况我们也还是头一回遇到,已经在第一时间就向上呈报给相关高层了,现在文书程序还在跑……」
「哦……是吗?」
为了取信于一脸不屑又不予採信的顾盼,陆判索性当着前辈的面,重新跑一遍他的拘魂程序,果真对此魂毫不管用,甚至他连拘魂铁鍊都亮出来直接套住,她的灵体硬是文风不动,连一公釐的位置都不曾移动。
「这倒有点意思。」顾盼旁观了这一切,不禁挑了下眉,随即走近至女子之魂的面前,伸出手,扳动她算是精巧的下巴,让她失神的双眼看向自己,张啟朱唇,以不带情感的口吻呼唤对方的名:「——梁晰晰。」
奇妙的是,女魂似乎对她的呼唤有所感应,原本面向顾盼的失神瞳孔似乎聚焦了些。
顾盼继续冷冷地说下去:「你的阳寿已尽,这是你生前为自己做出的选择,没得反悔。但你的身体还有用处,这是老天爷的安排,由不得你拒绝。我现在赶着消陈年业障,没时间跟你瞎耗,我姑且看在你是这身体原主人的份上,给你两个选项。」她斜眼瞄了女子的身躯,注意到她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银戒,便指着它说道:「第一,在这戒指里安份待着,有必要时我会放你出来透透气,没事时就别出现在我眼前晃得我心烦。第二,敬酒不知吃吃罚酒,我就直接在这里结果了你,连自杀后下地狱接受刑罚都免了,马上让你彻底解脱——」
「前辈不要衝动啊!」陆判闻言惊慌地连忙拦挡顾盼略略抬高的手,他太清楚他这有能力、有胆识的前辈若要惹事绝对没在怕的个性,「你是领命出公差,不需要节外生枝啊!」
「我数到三,你再不动作,我就帮你超脱。一!二——」
「前辈!算我拜託你——」
正当顾盼打算将这没用的后辈一脚踹开之际,女魂倒是有了动作,竟然就在顾盼的喝令之下,乖顺地屈身化为一颗细小的光球,渐渐融入了银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