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的小马叫茶叶蛋,因为他是棕色的,个头比其他马儿都要小。我爸爸说它先天后腿有残疾,是匹坏马,跑不起来,可我还是很爱它。
“它还小的时候,我会偷偷跑去院子里和他一起睡觉,放假时会帮它洗澡,还会偷偷把自己舍不得吃的糖喂给它吃。
“后来它长大了,我也长大了,有天回家我没找到它,问了爸爸才知道,他把小马卖掉了,因为它干不了活,只会浪费吃的。我哭了很久很久,一想起来就哭,后来都不敢想它了。到现在我都常常在梦里见到它,是它陪我长大,它是我最爱的小马。”
祝今夏转身时呼吸沉重,在黑板上写下:爱是不愿想起却总在午夜入梦的老朋友。
到这时候,教室里已经没有人笑了,讲述小马的男孩子坐下来,小声呜咽着擦眼泪。
祝今夏说,爱是世界上最奇妙的东西,它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处不在。它从生命于妈妈肚子里降生的一秒开始,就如形随形,却在生命消失后也不曾离去。
爱是不敢想念却时时记挂的人。
她说这周的周记,我们就写爱。
在她写完板书转身的一刹那,站在教室外的男人收回脚,又隐没于黑暗之中,践行了不影响师生上课的承诺。
卫城低下头来,忽然间明白了,爱是想要触碰又收回的手。
整个上午,他像个幽魂一样游荡在校园里。
他看见有个小姑娘在办公室门口哇哇大哭,于小珊拼命安慰她也无济于事,问她为什么哭,她说爸爸妈妈在外地打工,说好她期中考试考了第一名,他们就回来看她,可他们食言了。
他看见低年级的小孩收到了时序八方要来的物资,年轻的老师就蹲在走廊上,对着花名册一个一个点名,上前一个,老师就轻车熟路替孩子脱鞋穿鞋,熟练的姿势一看就做过无数次。
后来课间操结束,他避开人群,来到了教学楼后的一小块空地上。
大树下有两只简陋的秋千,光秃秃的铁架子,脏兮兮的铁索与木板坐垫。
他停在一旁,看两个小姑娘荡秋千。其中一个好奇地看他半天,忽然跳下来,操着不标准的汉语说:“叔叔,你玩。”
卫城怔了怔,摇头说:“我不玩。”
小姑娘脆生生道:“没关系的,你玩吧,我每天都能玩,你们大人长大了都没空玩。”
一线天的太阳姗姗来迟,在这一刻穿过树荫兜头浇来,将他整颗心淋得透湿,又仿佛一盆热碳将他焐热、灼伤。
卫城喉头发堵,声色暗哑说了句谢谢,还是坐上了秋千。
小姑娘很活泼,兴高采烈跑到他背后,“我推你!”
小小的手掌一下一下推着他。
她问他:“叔叔,你来我们学校干嘛呀?”
“找人。”好半天,他才回答。
“那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 再夸右边的祝今夏,祝老师这皮肤真白,跟嫩豆腐似的,伸出自己的黑胳膊一比对,“难怪都说男人是泥做的,女人是水做的。”
再看一眼对面皮肤介于自己和祝今夏之间的时序,中肯评价:“时序是水泥做的。”
最后看看左手边一直沉默干饭的“前夫哥”,挠挠头,也不愿厚此薄彼。
“卫哥,你身材真好,一点赘肉没有,怎么做到的?”他用胳膊肘捅捅卫城。
这声哥叫得非常自然,一点没有昨天俩人还打架的自觉。
卫城淡道:“不难,离个婚就行。”
其余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