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做到了。』女孩流下涟涟之泪,『但是在他死去之后……』她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伊奥斯震惊的看着女孩,问道:『你想起乌鲁卡基那了吗?!』
『是的。』女孩拉着伊奥斯的手,带他飞到草原之上。时空的场景发生着跳跃和变换,从尼尼微城上的颅骸,到那被暗算的东岸会盟,再到卡拉纳的沦陷;接着时间快进到阿托尔人弃城西征,杜尔-卡特利姆之役的惨败,最后来到了安德列死前的嘱託……
『在我把安德列一家和赫尔维蒂的移民带回这个世界以后,我继续秉承着不做任何干涉的原则,让安德列能够与这个世界中的一切產生最自然的互动与牵系。如你后来所见到的一切:阿托尔的国运一天天的恶化,奥莱克西的家人死去,无恶不作的拉贵尔与卡拉赫的勾结,整个北方生灵涂炭……所有这些我都默默忍了下来,不做任何的干预和改变。我只是继续扮作一位普通的公主,陪在安德列的左右,跟随他四处迁徙,静静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在这悲惨的命运之中,他也确实展现出了只有他才具有的那些高贵的品格和特徵,不是吗?
『但所有这些,都没有激发出我内心中更多的感触了,甚至……不如我第一次见到他时,那在课堂上毫无顾忌、忿世独醒的青涩的大学生做出演讲时的感觉来的更多。』
『为什么?!』伊奥斯十分错愕。
『我感受到了,他只是在扮演……』女孩低下头,『自从他的父亲被俘虏以后,他就在扮演一位并不是他自己的人:一位完美的王子、勇敢的将军,一位坚守誓言,保护着我、他母亲还有阿托尔所有妇孺的骑士……一个成熟的男人。只有一位向生命之苦低头、向世界和命运妥协的人,才会开始变得成熟起来,而那已不再是「他」——那个我一直在寻找的,传说中的「萨尔贡」给我留下的感觉了……』
『那么奥莱克西呢?』
『奥莱克西……』女孩重复了这个名字,『他更不是了……虽然早在卡拉纳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他,那些年他和他的家庭所遭受的苦难,让他学会了自立,从那个文弱羞涩的男孩,成长为了一匹千里良驹。他的变化让我惊讶,他的聪明、谋略和成熟甚至让安德列都在偷偷地学习……』
『所以,那唤醒你沉睡记忆的人,也不是他。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两个人向东南的方向飞去,越过高山,时间来到那些日子;苏珊娜与奥莱克西生活在一起,他们一起上山採摘野果,一起烹调菜肴,一起到半山腰去看夕阳;在一个不眠之夜,他们在火炉旁促膝长谈,奥莱克西用自己的行动,慢慢抚平安德列之死带给苏珊娜的伤痛。
『是安德列的死,让我再次感受到了乌鲁卡基那殞命时带给我的悲痛;是奥莱克西的陪伴与照顾,唤醒了我内心深处对乌鲁卡基那曾对我说过的话,「与我在乡间买一块田地,我们自己耕种,离开凡俗,忘记烦恼与忧虑,永远快乐地生活下去」的追忆。』
『所以,是他们两个人一起让你想起了乌鲁卡基那……』伊奥斯说。
『不是的。』女孩说,『那让我想起乌鲁卡基那的人,不是任何人,而是乌鲁卡基那他自己……』
『什么?!这怎么会……』
『你是否忘记了,在他还在世的时候,当我「想到他」的时候,就同「看到他」时一样,无法使用权柄的力量了;因为「想到」就等同于「见到」,一个人真正的死去不是形体的消失,而是被人遗忘。当我在无数次的彷徨和迷茫中,渴求再次与这个逝去的灵魂相见,那承载无数时间的追逐与寻觅,那一头扎进阿凯西的苦海中,只为再次想起乌鲁卡基那的面庞的时候,他就以这样的方式回来了,我想起他,就等同他从死里復活,让我重新与他相见……』
伊奥斯继续问道:『你说你想起了他,但那时,我记得……全地上的人们仍然没有人记起那段歷史啊,无论是乌图库的亚人族,还是地下世界的女王……他们并没有提起乌鲁卡基那的名字,反而是继续在向奥莱克西讲述阿卡德的萨尔贡大帝的故事……』
『这很简单。』女孩说,『因为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想起他来了……』
说完这句话,伊奥斯看到眼前的场景开始变化,房屋消失、田野荒芜,除了星星还掛在天际,一切好像都回到了洪水刚刚退去的时候,就像闪姆刚从飞船上下来不久的时候,一眼望去,毫无生机。
伊奥斯向四周张望,不解地问:『你带我又回到了这个世界最初的时间了吗?』
『不是。这是另一个世界……』
他们向南飞去,来到海湾的边上,一棵巨大的无花果树矗立在那里,枝繁叶茂,绿荫如盖。
『为什么这个世界会有这样一棵树在这里,而其他的地方如闪姆时候一样的荒凉;除了这棵树,这里见不到其他的任何活物了?』
『谁说的,那边就有一个。』女孩指向沙滩。伊奥斯看见一个蜷缩着身体,睡着的姑娘躺在那儿。不一会儿,那姑娘醒来,惊慌的环顾四周,然后向这棵大树跑来,伏在边上,轻抚摩娑,耳朵贴在树干上,好似聆听着什么。
『是苏珊娜!』伊奥斯说,『请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就是在这里想起乌鲁卡基那的……那是我第一次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带到这里,就在那次促膝长谈后不久的一个晚上,我刚刚睡去,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在这儿了……这不是梦,当我走到树前,查看这个世界过去的记忆,那时我就看到了他,也想起了关于他的一切……』女孩转过身去,看向大海的方向,继续说道:『现在你看到的这个地方,很有可能就是你母亲的圣树告诉她的那个地方——「世界的尽头」,那通往「彼岸」的交界之地』
注释:
钂鈀:ranseur,是一种叉类的长柄武器,长杆的一端有两面开锋的利刃,利刃下横有弯股,于15世纪之前在欧洲使用,这里指的应该是一种形似的武器或刑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