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澈点头:“道谢倒是不必,纵然本王与裴臻血海深仇,但更不容宵小之辈谋夺江山。”
转而,他对侍者道:“赐座。”
“谢殿下。”即便裴澈眼盲,他也还是周全地鞠了一礼。
待坐定,裴澈问他:“接下来,还望你能将盛京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尽数告知。”
“自然。”
这些年发生的剧变太多,裴熠大约说罢,也已经说了有一个时辰之久。
裴澈听完,却是久久未能回神,就连声音也带了几分哽咽。
“不想不过五年而已,就连冯家都已经没了,而真正促成当日奇鸣谷惨剧的人,竟然会是裴子晖……”
他的手交握着,颤抖不休,恍如当初知道真相后的裴臻。
“五姐夫。”戚玉珩改口改得飞快:“所以现在,若是能联系上身在盛京的南安侯,是不是就能知晓我家人都安危?”
没来由地,裴熠心里笼罩着不安,他失神地点了点头:“算是吧……” “对了,五姐夫。”戚玉珩愁容满面:“我方才问你家中境况,你似乎有话要说,此刻……方便说吗?”
第206章 换命
戚玦是被疼醒的。
她仍是在天牢的刑房之中,只不过,刑房中不知何时置了张床,她被安置在上头,身上盖了厚厚的暖衾。
不止如此,这里还生了炭火,她的伤口也被包扎完好。身子的暂时恢复,让她已经麻木的痛觉也逐渐复苏,浑身上下又疼又痒,似有虫蚁啃噬。
“……”
只不过,李子桀也太防着她了些,连把她带到旁处疗伤都不敢,就连立在床边伺候她的人,都是个不能说话的哑奴。
……
李子桀来的时候,就看见戚玦坐在床上,包了纱布的手不能动弹,就由哑奴捧着碗给她喂粥,正吃得风卷残云。
“想好了吗?”李子桀负手而立:“开个条件,同我说说这越州的地图,每一处都代表什么。”
戚玦的眉目冷冽下来,由着哑奴细致地替她擦了擦嘴角。
“摄政王殿下别弄错了,你这样的人,说出来的话又有什么可信之处呢?你能给我的承诺,又有几分可能会践行?我实在是被你骗怕了,不敢轻信。”戚玦漠然道。
李子桀只缓缓踱步,他轻声一笑:“县主此言差矣,同样一个条件,于你而言,或许十分重要,但于本王而言却无足轻重,这样的条件,本王为什么不能答应你呢?”
“譬如?”戚玦抬眉反问。
“譬如,牢房里那些人的性命,于县主而言,是手足至亲,但对本王来说,不过蝼蚁之辈,她们的死活,什么也改变不了。”
戚玦轻嗤了声:“看来殿下早就已经替我打算清楚了。”
李子桀展颜,笑容一如往昔:“怎么样,那些人的命,换,或是不换?”
戚玦却是淡淡摇头,就在李子桀微微错愕之际,她不禁一笑:“殿下,我说了,我不信任你。”
“既不信任,你又怎会在垂死之际留下地图,让她们来同我换一线生机?”李子桀倒不气不恼,絮絮与她说着。
戚玦并不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转而问道:“说起来,姜浩能忍这么久不为姜昱报仇,是因为有殿下你在其中斡旋吧?”
李子桀的眼半眯着,不语。
却听她续道:“我还一直奇怪,按姜家人的性子,应是恨不得将我们家的人剥皮烹油,即便裴熠已然替我弟弟洗脱了罪名,但戚家也不过是一群没有官身的平头百姓,便是杀光了解气,对一个反贼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姜浩怎么就这么长时间都没动静呢?”
她旋即一笑:“所以,是殿下你应允了姜浩,待把戚家人最后一丝价值榨干后,便将我们拱手送上,任姜浩报仇,对吧?所以我又凭什么相信,你会把我的家人送走?而不是在套出我的话后,再过河拆桥?”
“戚玦。”李子桀深吸口气,又沉沉一叹:“你的机灵在这种时候还真是令人生厌。”
“不敢当。”戚玦笑意渐深,眼底却满是寒芒:“不过,我还有一个猜测。”
“哦?”
“你和姜浩的这个约定,完全有机会食言。”
李子桀走近她些许,俯视着她,声音略沉:“说清楚。”
戚玦也不怵,昂首看他:“只要姜浩在,殿下便不会放我戚家人离去,只不过,殿下其实也没打算留姜浩吧?”
瞬间,李子桀脸上的微笑如风吹云散。 戚玦的声音幽幽:“如今登基的幼帝,是姜浩的亲孙子,这也是他为你卖命的理由,只不过——殿下其实不打算一直让这个孩子做皇帝吧?毕竟待陛下长大,姜浩一定会想法子让陛下知晓自己的身世,到那个时候,姜家才是陛下最牢靠的后盾,届时,你这个摄政王又该如何自处?”
更何况,若猜得没错,阿冬此刻就在李子桀手里,他真正的打算,其实是挟持阿冬这个真正的裴家人登基,待他坐稳了摄政王的位置,在朝堂中只手遮天的时候,便可以找个理由杀了阿冬,自立为帝。
而幼帝,只是李子桀诱骗姜浩为他鞍前马后的饵。
她续道:“而且,若摄政王从我这里得到了越州的兵防图,下一步,就该是让姜浩出征了,对吧?到那时,姜浩只怕无暇顾及戚家人的死活。”
李子桀的面色阴沉得可怕,他与戚玦对视着,试图窥探她藏在眼底的狡猾莫测的心思。
“你分明很想和本王做这个交易,倒难为你,迂回婉转地说了这么许多。”
戚玦眉头一挑:“我是想做这个交易,可我更希望,这个交易能真的做成,我要的条件不多,只希望殿下能信守承诺,在得到地图注解后,把我的家人们送出盛京,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