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柯特拿到当日工作内容的指示。目前地道挖掘的初步工程告一段落,转至铺砖、造机关等进阶工程,俘虏们被指派到不同地点搬砖,地道内因牵涉到机关设置,则由较高阶的集团成员负责。
作为监督低阶俘虏的督工,柯特自然无法得到地道内的情报,不过从手上的外围搬砖动线图就能大致拼凑出几个入口的位置。他试着把图面与之前摸索出的结果核对,赫然发觉有些……怪异。
柯特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但就是有些地方对不太上。于是他开始回顾卧底期间的记忆,难不成是有什么地方想错了?
他的记忆力超群到变态的程度,除了过目不忘,还能记下每一件做过的事,彷彿脑容量没有极限,能任他无穷无尽的装新东西进去。他的同袍们曾做过实验,随便挑了个几年前的日期问他,他甚至还能说出自己当天做了什么。
柯特的记忆完整,也自觉推断逻辑没什么错误,但越是如此他越是警戒,资深卧底的敏感神经一抽一抽的告诉他势必出了大问题。这时,他看见其他督工也在领任务交代的图纸,便问了先前被卢卡斯指定带他的前辈:「我们的任务每次都是当天交代?」
「是啊,每天都会发一张新的,指派的任务也不一样。」
「每天一张……需要都留着吗?」
「不用!还天天留,你是要开纸类回收厂吗?」前辈摆摆手,「大家都直接丢宿舍垃圾场。咱们位阶低,任务没什么连贯性,照指示干好当天的活就是了。」
「是。」
柯特默默攅紧手上的图纸。看来要偷渡一张出去应该并非难事,现在他对自己先前的情报没什么把握,必须赶紧把图纸送回家,并说明自己察觉到的异象。
对家族的责任暂时有着落,柯特想起另一个若有似无的责任。
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说出口:「前辈,还有一事请教。」
「怎么?」
「上次跟我在一起的人族,被老闆带走的那位。」柯特压低声音问:「之后就没再见过他了……你觉得如何?」
「你说那个小伙子?」前辈戏謔的呵呵两声,「大概是被老闆相中,养起来囉。」
「相中?」
「哎你不知道……」前辈的八卦之魂燃起,虽然也降低声量,语调却比先前轻快许多,「我们老闆啊,对他同族就是有点特殊爱好,比他年轻的或是跟他年纪相近的男女通吃,不过好像对太小的孩子没兴趣。据说他还有间屋是专门养人的,后宫三千哪!屋里的细节有多淫乱我们都不敢想。」
「……」柯特忽然想到他那神经大条的小弟颠颠跟在自己后头的模样,只觉得胃酸翻涌。
「算了吧!有吃有住,日子说不定还过得比咱们好。」前辈拍拍他的肩,「看来你们还有点交情……反正也见不到,你就别想他了。」
柯特沉着脸点点头,心里却还是想抢救一下的。
攻坚破卢卡斯之后再去查一下那孩子的下落,总之要一起救出来。
而同一时间,伊凡小弟却一点也不知道他大哥正在为他着急。
他在一堆枕头和垫子中甦醒,睁眼就与一排铁栏杆相看无言。
差点以为又回到了牢里。
伊凡淡定坐直,伸了个懒腰。
昨天大半夜,卢卡斯弄了个大铁笼回房间,里头铺满跟他衣着品味一样骚包色系的枕头垫子,是让人不太舒服的视觉衝击。
「这儿以后就是你的地方。」卢卡斯把大铁笼拍得哐哐响,微笑说:「不过你第一天来我这儿,今晚我特别允许你跟我睡一张床。」
然后伊凡果断选择了笼子。
而且一爬进去就把自己埋进枕垫堆下面,用实际行动表示:完全不想跟你睡一张床。我甚至不想被你看见。
对此,卢卡斯很是遗憾的叹气一声,却也没再多劝,熄灯睡觉后一早又出了门,期间连到铁笼子旁边晃一晃都没有。
伊凡抱膝在笼子里发了一阵子呆,不久后房门被打开了,弗雷抱着一个比上次大些的药箱走近来。
「主人要我来照顾你,顺道看守。」他将笼子的门打开,等伊凡爬出来,「你该换药了。」
「谢谢。」
伊凡乖巧地坐在铁笼门边,让弗雷为他拆绷带,清理伤口。
「弗雷,你会恨老闆是因为他勉强你当他的使徒,还一直欺负你吗?」
弗雷上新药的手顿了一下,「在成为他的使徒之前,我就与他结仇了。」
「你……愿意谈吗?」
「你想听吗?」
弗雷扬唇而笑,邪妹的小酒窝又被这一笑给勾出来。伊凡看着他点头,总觉得对方早已等着自己主动问起这件事。
「我有个弟弟。以前我们分居在两个城市,那时我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每天都很忙,所以没办法常常和他碰面。」弗雷说:「我弟弟从小就爱藏心事,对我总是报喜不报忧,后来直接什么都没说就失联。我发觉事态不对,赶紧到他那儿找他,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工作上出问题,又帮损友作保背了债,最后只能流落街头。这些事,都是我去找他时从其他地方拼拼凑凑得到的消息。」
弗雷哀伤的轻笑一声,伊凡听了心里也很难过,用没受伤那隻手拍拍他的肩头。
「我几乎找遍整个城市的街头,却任何发现。再后来,我得知地下集团在街头抓人的事。那时我想,我已经拋下他第一次了,这次不惜代价,至少要把他找回来。」
「你是自愿被抓进集团的?」
「对。据点在他住的城市。」话到此处,弗雷脸上的笑意全失,存在眼底的只剩恨意,「但进到集团后,我只打听到他的死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