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的前两天,江小白来看望小草。
江小白于去年与第六任新婚妻子定居深圳,所以不光逢年过节带着各种各样的水果来探望,就连平日一有时间就会开车来找小草出门吃饭。
小草说江小白是暴发户,整日开着红色的奔驰到处晃悠,好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
不仅如此,江小白还喜欢给老太太买各种昂贵的、生长年岁比她的年纪还大的补品。
老太太吃不完,也不爱吃,包装都没有拆开的东西就被她丢在角落。
直到碍事的东西越积越多,小草老老太太发火了。
江小白拿出年轻时那委屈的样子,嘟囔道。
“我就是想和你联络感情,好有个照应。”
这句话应该是小草这个随时会因为身体机能的衰退而猝然离世的人说的。
小草怎会不明白江小白的苦心?
他经常来过来串门,不就是怕她悄无声息地死在家里嘛!
当事人本来已是坦然接受死亡的逼近,但是旁观者那多余的举动不禁让她心生恐惧。
夜晚寂静。
布满花草的小院犹如被月光拢在怀里。
小草坐在小板凳上,一边往铜盆里丢纸钱,一边盯着燃烧的火碎碎念。
“数数日子,我也快和你们见面了。不知道哥哥投胎没有。希望哥哥不要傻乎乎的等我。我听人说,没有到时间投胎的人会成孤魂野鬼。哥哥,你腿脚快。这种大事就不要拖拖拉拉的。我自己也能走过奈何桥。下辈子,哥哥肯定是个聪明人。不都说前世是猪,后世是科学家的说法嘛。好吧,是我乱说的。管他呢。哥哥,希望你能有一副健全的身体,来世不要被人欺负了。我每年都会给你烧去比别人还多的纸钱,所以你要懂得拿这些钱去哄阎王爷,好让它给你选一条好路子。”
一声肃杀且惊悚的尖叫从屋里传到屋外。
小草心脏一颤,头皮发麻,回头看去,一头羔羊正又叫又跳地在院里跑来跑去。
原来,是有一只蟑螂趴在羔羊的头上,而羔羊则想要通过奔跑来甩掉它。
小草暗骂一声蠢东西,接着突然愣神,无奈地笑道。
“臭狗屎,我真是越来越像你那刻薄的样子了。”
小草继续往火里扔纸,羔羊与蟑螂的战争也以一死一伤结束。
羔羊摇摇晃晃地走到主人身边,把刚刚往墙上撞去的脑袋放在她的腿上。
小羊在女主人的怀里咩咩叫,诉苦着。
小草捏了一下我那粉嫩的鼻子,说道。
“一个蟑螂就把你吓死。和他一样没出息。”
因为半夜在脸上拍死一只拇指大的蟑螂,龙珣神色呆滞地坐在床上一整个晚上。
不是龙珣害怕蟑螂,而是他从未想过蟑螂会与自己有亲密接触。
那一巴掌下去,打碎了蟑螂的身体,四溅的黏糊糊的尸液糊在半张脸上。
小草给他洗了脸,消了毒,抹了乳,可还是无法让他安心。 于是,小草给档口来了一次大扫除,尽管这是无济于事的。
蟑螂是杀不完的,就像生命是燃不尽的。
小草无比凶狠把抓到的每只蟑螂又是踩,又是蹍,又是搓,嘴里还不忘对扰乱她男人的精神的爆浆尸体发起恶毒的咒骂,好像这样做就能安抚龙珣那受伤的心灵。
龙珣看得出来小草拿着拖鞋,四处寻找它们的踪迹,是在为替他出气。
龙珣的心灵很快就愈合了。
小草把小羊抱起来,放在腿上,一边丢纸钱,一边笑道。
“你个卵蛋,居然还会怕蟑螂。让我看看,把头装个包没有?唔,没有。没有就好。哎哟,你不要舔我,我刚洗过澡了。黏糊糊的。你看,都是你的口水。消停点。我要把纸烧完,不然他们可就要上来闹了。是啦,是啦,就是这么乖才对嘛。我的小羊乖,我的小羊乖……”
每个夜里,小草几乎用着这般温柔宠溺的语气哄着我入睡。
我是她的孩子,她是我的母亲。
我很幸福,因为每天睁眼就能看见小草正发出均匀平缓的呼吸。
你肯定还活很久。
起码比我久。
早晨醒来,我先是在院子里小跑几圈以锻炼身体。
我的蹄声与敲门声极为相似,所以待到院外的陌生人大声呼叫,在屋里的女主人才放下手中的毛线与钩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