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皱着眉转过去瞪了海羽，却看到他对我微微地摇摇头，彷彿我即将问出口的事情很棘手。

    「怎么了？」鳞叔叔察觉到我们怪异的反应。我连忙摇摇头，要他别担心，顺便把海羽推出来当挡箭牌，说要送他回去道别了叔叔。

    ＊

    「你刚刚干嘛这么用力握我的手？」往海岸走的路上，我问海羽。

    「我在他身上感觉到一种魔力。」海羽静静的说。

    「难道，是妈说的岛上的巫师？那你刚才怎么不让我问完？」我又惊又喜，停下脚步看着他。

    「那是陌生的魔力。」他又说了，但什么也没有解释。

    现在是怎样，我瞪着海羽。他突然话变得这么少让我有点生气，明明大家都知道些什么，但又不说出来是怎样。

    「你别急，在不能确定这些人是否能给你帮助前，不能擅自告诉别人你的身分。这是为了保护自己。」海羽叹了口气，伸手过来拉着我往前走。我听到自己的皮肤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就像东西碎掉一样。

    海羽抬头仰望天空，看到一轮漂亮的满月，他瞪大了眼睛，露出笑容。

    「说不定你很快就可以回到陆地。」

    「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我爬下岩石，站在他身旁。

    「满月的时候，魔力最强。所以或许你可以很快就回到陆地。」海羽解释，接着纵身一跳，跳入海中。

    我看着逐渐上涨的海平面，那个吵杂的噪音依然夹杂在波浪声中，袭击我的耳朵。我忍着头痛闭上眼睛，嘴里重复念着：要接受、不要抗拒。渐渐地，我感觉那股头痛舒缓了不少，而我的身体也比较舒服了。

    「小枫！！」忽然有个声音传来，我回过头，看到小翼正快速往这边奔过来。

    他快步跑向我的方向，等到距离不到二十步时，我注意到他手上拿着一把三叉戟。此时海面突然急速上涨，海中的浪潮比我想像中的还要猛烈，它打坏了我站立的岩石，我的身体被一股力量给拖离岸边。

    「小翼，不要过来！现在涨潮，海水位置比你知道的还要高。」我大声疾呼，希望能让他放慢脚步，但我也不知道我的声音有没有传到他那里，因为海水无情地将我覆盖在水下。

    此时，我感觉到我的身体正在產生变化，一股温暖的白色光芒包围着我。我的双腿正从股间被黏合，而我的手臂也浮现了一片一片闪闪发亮的鳞片。我除了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变化外，我看到天空的满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它高高掛在我上方，彷彿这些白色的光芒都是因为满月的力量，同一时间，我看到小翼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小翼纵身一跳，在月光的照射下我看到他手上的三叉戟发出黄色的光芒，奋不顾身的跃入海中。发出黄色光芒的三叉戟在海中显得特别明亮。

    「小枫！别走！」小翼吃力的朝我靠近，而我同时听到他脑中不停地呼唤着。他的嘴巴好像还在喃喃自语些什么，但我听不清楚。为了听清楚他想说什么，身体不自觉的往他的方向游去，却发现我只能用腰部去移动，我的腿已经被鱼尾给取代，我的鱼尾在海水的泡沫中显得格外亮眼，那种顏色介于天空和海洋之间的蓝色，有如宝石般的美丽，但不知道是不是还不习惯的关係，游起来非常吃力，就像身体被铅块绑住似的沉重。

    我尽了全身的力量试着离小翼更近一点，但从海底不知道为什么窜出了一道道的水柱，成了我和小翼间的阻碍，小翼游到我面前，只能勉强碰到他的手。

    「小枫，你留下来，我们家有魔法，我爸说这支三叉戟有魔力，也许可以帮你。所以，你留下来好吗？」小翼在脑海中想着。

    听到小翼的话后，我忽然感到一阵喜悦。看着小翼的脸，我才发现自己完全不想和他分开。同时也想起了之前小翼告白时的情况，我忽然很后悔没有早点发现这份情绪。

    我不想和他分开。脑袋里浮现了这个念头，我想碰触他、我想跟他回去，但我们之间有股强大的力量一直在阻挠我们。

    「小翼……我要跟你回去。」我伸手想从水柱中穿过去，但水柱的力道太强，根本没有办法顺利穿过去。

    「小枫，你后退一点。」小翼说。我看到他手上的三叉戟发出了黄色光芒，连忙往后退了一点。

    小翼挥动他手上的三叉戟，一道黄色的能量朝我眼前的水柱而来，產生强烈的碰撞，那种碰撞让我整个身体都被震慑住。但眼前的水柱没有变弱，变得更急，我越来越看不清小翼的模样。当小翼挥动手上的三叉戟想再次发动攻击时，海羽介入我们之间，手向前一挥大型漩涡朝小翼的方向扑过去，将小翼捲回海岸上。

    我对眼前的状况没办法反应时海羽用极大的力量把还处在惊吓状态中的我给拉入深海中。

    「海羽……为什么？小翼说他可以帮我……」我挣扎着要脱离海羽的手，但他就像铁了心执意要把我带到海底似的，完全不理会我的叫喊。我不停的往海面上看，刚才的水柱不知何时早已消失，剩下空荡荡的海面恢復了平静。

    等到下潜好一段路后，海羽才停下来，脸色微慍。

    「你在那边太危险了，我刚才不是才说过，来路不明的魔力可能会让情况更糟，他身上也有这种魔力。」

    「但是你也不能就这样把小翼给冲走啊，要是他撞到石头受伤了怎么办……」

    海羽回头看了看平静的海面，说：

    「不用担心，我刚才有看到在我施法时有注意周遭，他不会受伤的。现在，你只需要担心你自己就好。」

    我怒视着海羽，我听到我的心脏急躁的跳动着，除了对现况的不安外，我也很想回到海面上去看看小翼的状况。

    海羽抓着我的手，面色严肃的对我说：

    「不管怎么样，你已经蜕变了。你现在的身分不能随便靠近人类。而且我已经答应你妈妈，我要保护你。所以不管你对小翼抱着什么样的感情，我都不会允许你冒险上去。」

    看着他严肃的表情，我的耳中第一次听到来自他内心的声音：不要上去，至少现在不要。

    我放下想要前进的动作，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我内心的感觉，好像有种沉重的石头压在我的胸口上，虽然身体的变化让我在水中比以往舒适，但心中的某一块角落的空虚却令我更加难受。

    海羽游过来拍拍我的肩膀，我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服饰变成了我从来没见过的模样。我的衣服早已不知去向，身上也没有任何东西遮住我的胸部，这么赤裸对我来说还真是奇怪。海羽的上半身更是没有衣物，裸露的上半身露出长期游泳而鍊出的腹肌，更奇妙的是，我注意到我的身旁有着像毛发的东西随着海浪而飘动着。

    「我还有头发？！」在我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周围还有头发后，胡乱抓着自己的头，确定这些毛发是长在我头上。

    「恩对，你还有头发。」海羽似乎很难接受我的情绪变化如此快速，在一旁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安慰我。

    「我以为……天啊，这真是太奇妙了。」如果现在有镜子，我还真想看看现在的自己到底变成什么样子。可以确定的是，自己的头发没有蛇头，不会变成梅杜莎。

    「你这样想绝对会冒犯到梅杜莎，幸好她人还蛮好相处的。」海羽叹了口气，往海的某一处游去。「走吧，我带你去小屋，让你好好看看自己的样子后再去海城。」

    虽然刚才的体验让我有些恐惧，但当我越自由的深入大海，发现自己看得比以前更清楚时，我的心情还是澎湃了起来，那些美丽的珊瑚、热带鱼即使在夜晚，对现在的我来说还是跟白天时看得一样清楚。海羽带着我回到上次在暴风雨中救了我的小屋，屋内的摆设和上一次来的时候差不多，还是一样那么整齐。

    海羽熟练的用咒语点起了一小盏油灯、到屋内后便开始收拾东西，我好奇的盯着这栋他上次说只是出差用的房子。突然瞥见身旁有一个黄铜盘，我好奇的拿起来东看西看。映入眼帘的除了亮丽的黄铜色外还有一个黄铜色的自己映在盘子上，模样看起来跟以往没什么不同，唯独一对尖锐的耳朵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照着黄铜盘耳朵的位置摸了摸自己的，我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已经长到头发以外的地方，而耳朵的后方还有一点点的鱼鰭，彷彿在暗示着自己的身体构造已经不如以往。

    我收起惊吓的情绪，故作镇定地将黄铜盘放回地上，当视线又转到前方时，瞥见海羽忍耐不笑出来的蠢脸。

    「看什么看？」想起自己刚才的行径已经被这个男人看得一清二楚，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比较恰当。

    「这是人类偽装的方式吗？」海羽露出玩味的眼神，轻轻靠在床边看着我。「看起来真的很好笑。」

    我瞪了他一眼，注意到他背上的背包。「你要出远门吗？」

    「我这次到陆地上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你，既然你暂时不会回陆地，那我的任务也告一个段落了。」

    他说完后，逕自打开窗户游了出去，我歪着头看他的背影，该说他的世界是单纯的，还是很有心机的……如果他一开始就是抱着监督我的想法接近我，为什么还要把他们世界的秘密告诉我……

    「我说你还要胡思乱想到什么时候？我跟你说，满月的时间只有几天而已，而这段时间下施的魔法魔力最快生效，如果你还想拖拖拉拉的到时候晚回去你不要在那边哭喔。」海羽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游回来，但距离没抓好，回头时离我的脸不到五公分的距离，我的脸瞬间胀红，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他也困窘的往后退一点，不知所措的东张西望。

    海羽没有再说话，逕自往海底游去，我往海平面上方探去，我头上的海面看起来很寧静，大海或许就是这么神奇，什么样的事件发生后不久，总能快速安静的回復平静的原状。我深吸一口气，身体用力一蹬，让自己的身体自由摆动，跟着海羽往深海潜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