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相信我们的新成员已经足够认识我们了。」海巫在所有人介绍完自己后宣布。

    「接下来呢？您不应该奢望我们只是见见她就会全然的接受她吧？只凭这些印象，不能确定她有没有把之前在人类世界养成的坏习惯给带过来。」磯姬露出尖牙，提出意见。

    「这是当然的，接下来，我们可能需要安排各位的时间，让她分别和你们的族人相处个几天，了解大海的生态。」

    「这太好了，我们的确需要『人类』亲眼见证这些迫害，然后商议对策。这几年人类滥捕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我们的族人也为此感到难过。」鮫人附和，提出最近的现况。

    眾人皆同意这个说法，我看着这些成员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对人类的不信任，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不知道这些生物对人类抱有这样的敌意。这种情景让我想起了几年前读过的书籍－《动物农庄》。那时看的时候只觉得人类对动物造成的伤害远比自己所想，没想到，真的成为被检讨的对象时的感受是这么不堪。

    『习惯就好了，我已经先提醒过你了。大海的居民对人类具有异常的敌意。』海羽的安慰声出现在我脑内，我克制自己不要转过头去看他，免得这祕密交谈被人注意到。

    『你确定用这种方式说话除了我以外没有人会听见吗？』我听着其他人热烈的讨论，不安的想。

    『我确定，这是人鱼才拥有的特殊能力，老实说连海巫都听不到。』

    我惊讶的深吸一口气，幸好这声音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我再次确认－海巫听不到人鱼的内心的声音？

    『他听不见，正确来说，他不是人鱼。但他有别的办法得知我们的讯息。』海羽解释。

    『那他为什么和你们住在一起？不要跟我说只因为你们有神庙。』

    海羽忍不住噗哧一笑，但随即掩饰笑意，恢復正经的表情。

    『没错，的确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就跟人类世界一样，每个族群分布在不同的地方，拥有不同的文化，但共通点就是有个精神领袖或者类似的人物。只是我们是一家人，精神领袖也就只有一个。不过更正确地说，是海巫选择投靠我们。』海羽回我一个神祕的微笑。

    「以上这些就是我们的结论了，认同的请举手。」海巫的声音中断了我们的谈话。眾人纷纷举起手，让我惊讶的是，连刚才没有参与讨论的海羽都以人鱼代表举起了手。

    「看来是大家都同意了，那么接下来的行程会由人鱼族派代表－海羽全程陪同陆枫一起进行。那还有人有问题吗？」

    我环顾着四周，虽然他们一样有说有笑的，但我总觉得现在的气氛和一开始不太一样，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时候，但我还是鼓起勇气举起手。

    「那个，我想知道有没有从人鱼变回人类的方法？」

    我感觉到海羽用力的捏了我的手臂，但来不及阻止了。眾人又是一片沉默，一片非常安静的沉默。

    「亲爱的孩子，你一点都不想看看你父亲生长的环境吗？」海巫率先打破沉默。

    「我想，但我会来到海中主要的目的就是想知道我要怎么变回人类。」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类变成海底生物后还会想重返陆地的。」磯姬露出尖牙，隔着桌面我仍感觉到他的不悦，但他并没有像刚才一样越过桌面来突袭。「她真的值得我们信任吗？」

    「也许只是她还不知道海底的美妙，别大惊小怪。她今天第一天蜕变，一定有很多事情是需要适应的。」陵鱼打圆场的说着，儘管他眼中也透露着不信任。

    「恐怕这个问题就算你到海底了也还没有解答，再说，基因是不容抗拒的，所以你该修正你的说法，是你『必须要来』。」海巫有别于刚才半开玩笑的语气，严肃的说，甚至带了点恐吓。

    「但这个问题我也会再研究，毕竟已经好久没有人这么要求了。但我强烈的建议，你先看看海中的环境，看过了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海巫宣佈散会后，又化成泡沫离开了现场。眾人们依序离开会场，很快的，会场就只剩我和海羽。

    「你刚才真是吓死我了，偏偏挑在这种场合问这个问题。」海羽松了一口气，眉头仍紧紧皱着。

    「我才想问你刚才为什么没有替我们说话？你明知道陆地上的人不是这样的。」我回想刚才的对话，那些话语中充满了对人类的抱怨与商议对策。

    「我想等你站在我们的立场想过后你就知道了，站在我的立场我没什么好反对的，再加上人类最近的表现确实令人失望。就算你曾经是陆地上的人，但你一定没有看过他们捕鱼的样子吧。」海羽耸耸肩，理所当然地说着，我很想反驳些什么，但我确实说不出话。

    「话说，你能和我解释一下你身体里的能力吗？你有没有什么头绪，或是家族成员有人有治癒的能力？」

    「我想这个问题应该是我比较期待你能回应我。」我苦笑，看看自己的手，除了多了几片鳞片外和人类时期没什么不同。但刚才的能力连我自己都觉得震惊。「或许就像海巫说的，时间会解开一切谜团。」

    ＊

    我们离开洞穴时外面的蓝色火焰一盏一盏的熄灭，我看着其他人鱼的人准备回到自己的建筑里去，而刚才的亲戚们都不见踪影。我想起通往海城的入口是一座巨大的岩石，照理来说这里应该是岩石的里面，我抬头看着上方，果然除了岩石外看不到外面的景色，但这里的人似乎也有时间观念。

    「我们的时间是根据那些火。」海羽指着那一盏一盏逐渐熄灭的火炬。「它们被施了稳定的魔法，它们能够根据岩石外浮游生物的动静亮起和熄灭。」

    「来吧，现在已经很晚了。最近你就暂时在我的房子里休息吧。」海羽说。

    我跟他来到他的石屋前，他搬起门前的小石头，拿起钥匙打开门。

    「海羽，有一件事我很好奇。为什么只有你的房子有锁还有门？」我看着其他的房子，不要说锁，连门都没有。

    「因为爸爸的关係吧。」他回答，自从知道我们的爸爸指的是同一个人后，他也开始用爸爸来称呼那位带领他的长辈。他一边用魔法把屋内点亮，一边回想：

    「从我出生后，就知道他是一个很喜欢陆地上东西的人。大概是因为他在陆地上待过一段时间吧，反正这里的居民不会太管其他人怎么布置自己的家，也就任由爸爸随意摆放一些陆地用品了。」

    我环顾屋内四周，听海羽这么一说，才发现这间房的里面跟陆地上的日式风格还蛮接近的。

    「其实，只要不带外人进来海城，人鱼对不同的文化还蛮包容的。」海羽用鱼尾轻轻拨开地上的灰，清出一块空间放置棉被。

    「不得不说，见了那些亲戚后，果然人鱼的生活习惯和人类是最接近的。」我主动从壁橱内再拿出一床棉被，等海羽用鱼尾在房间的另一头清出另一块空间后，将棉被放下。

    「听到你这么说我挺高兴的，但是其他人听到可不这么想。毕竟人类一直都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海羽笑着坐在棉被上伸展自己的身体。

    「我很好奇，亲戚们的分工感觉很明确，那人鱼呢？平常你们都负责什么样的范围？」我想起刚才海羽没有说太多人鱼的工作内容。

    「你记得我跟你说的歷史吗？人鱼是以魔法闻名的民族，而人类是智慧的代表，虽然是这样说，但日常的部分你明天就会看到了。」

    「上次来为什么没有看到？」我继续好奇的问，反正自己可能要在海里待上好一阵子，趁这个机会了解一下好像也不坏。

    「因为你是外来种。」海羽吐吐舌头。「但这次不同，你是半个同类。当然，还是要先确定你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去，但你已经通过会议，没有当场被亲戚们杀死，就等于是半承认你的加入，所以没必要躲藏。」

    我瞪大眼睛，原来那场会议这个重要？而我的『导游』居然没有跟我说清楚？让我在会议上任意发言？！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哪天如果我被毙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了怕你会紧张，而且就目前而言，还没有新成员才刚加入就被格杀的。虽然像你这样的身分我也是第一次遇到。」海羽躺了下来，我摸摸软绵绵的枕头，摸起来的触感跟水珠一模一样，虽然我从来没有摸过这么有弹性还不会破的水珠。

    「快睡吧，明天开始会是很累的一天。」海羽抬起手一挥，屋内的亮光逐渐变暗。

    我在漆黑的房间中躺下，那个像水珠的枕头躺起来冰凉凉的，直到现在我还是很难相信我已经成为海里的居民了，不知道小翼和妈妈现在过得怎么样。

    「海羽，我要怎么才能变回人类？你之前说只要来见海巫就有办法……但我怎么觉得事情好像变复杂了许多……」

    我对着漆黑的房间发问，但没有人回应，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和窗外传来的洋流波动声。内心对未知的生活感到一些恐慌，但也有一些兴奋。我在这些混乱的思绪中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

    「吭!吭!」

    我被一阵金属敲击声给惊醒，吓得从床上跳起来。看到海羽在房间的某个角落用炭炉烹煮东西，海羽听到声音转过身来，看到我狼狈的样子，先是用很诡异的表情憋笑，几秒后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

    「早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头发的人睡醒的模样呢!」

    在他说话的同时，我摸摸自己的头发。那凌乱的模样就像是狮子的鬃毛，我连忙用手将它们拨整齐，但是怎么拨它们还是顺着水流飘扬着，我用了半天它们还是像旗帜一样随水飞扬，索性放弃。

    「我真好奇电影中的人鱼为什么可以让发型漂亮的固定住，难道海里也有类似发胶的东西吗……」我嘟嘟囔囔的收拾棉被，海羽将锅子内的食物放入盘子中，为了避免食物随着水流漂起，还必须施点魔法增加食物的重量。

    「所以我才说你们人类太有想像力，哪个生物在水里需要大量的毛发，根本就不可能。」海羽将食物端上房内唯一的桌子时，半嘲笑的说着。

    我盯着那些黑色看起来像海草的东西，虽然应该是经过烹煮了，但看起来跟生的没两样，而且闻起来一点味道也没有，我瞪着盘子内的东西左思右想到底该不该尝试看看。海羽将另一盘端上桌后，看着我狐疑地瞪着食物，又露出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诡异笑脸。

    「快吃吧，我觉得味道应该和陆地上的营养午餐的味道差不多。」

    他说完，用手将海草拨成一片一片放进嘴里，像是在吃肉乾似的。好吧，总是要入境随俗嘛。我照着海羽的吃法，将黑漆漆的海草拨一小片放进嘴里。原本看起来生生的海草充满了盐烤过的咸味，吃起来就像陆地上的海带料理。我虽然没有特别爱吃海带，但吃到熟悉的味道还是觉得很惊奇。

    「你这个味道是怎么调出来的？难道这个食物本来就是这种味道吗？」我惊讶的再拨一片继续吃，让我惊讶的是，那个味道令我难以停止进食。

    「这是用魔法调出来的，我猜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可以调出其他的味道。毕竟人类的食物味道真的很有趣，比海里的多样多了。」海羽看着我像个孩子般的吃相，忍不住笑了出来。

    「说到魔法，我现在也可以使用魔法了吗？」我想起昨天的奇特能力，难道蜕变之后的同时就会获得魔法的能量吗？

    「你昨天不是用了？」海羽放下食物，坐到我身旁，手随意一挥，桌上马上凭空变出一把梳子。「只要心里专心想着你想变出的东西，然后手一挥。但是想像的内容要很明确，最好是你能够想出外观的，这样变出来的东西比较不会差距太远……」

    我惊讶地看着海羽刚才的动作，那感觉真像魔术师，我不等他说完，马上开始专心想着我想变的东西，我脑海中想着变出笔，接着手一挥，但是当我睁开眼时，却发现出现在桌上的不是笔而是一根笔直的珊瑚。我不敢置信地瞪着桌上的珊瑚，我已经很明确的想出那隻笔的样子了……

    「当然这一样需要时间练习……」海羽安慰我说。

    门外传来一阵的敲门声，海羽的神经连忙紧绷起来，他瞪着门外，同时对我说：

    「在这里等我。」

    他小心翼翼的往门口探去，打开门上的小洞，确定门外的人是谁，那个谨慎的样子让我也跟着紧张了起来。下一秒，他放下戒备把门锁打开。一打开门，就看到一个眼睛大大的女人鱼紧紧的扑向海羽。

    「海羽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娇滴滴的说着，海羽被她突然的动作给吓了一跳，一时没站稳整个身体倒在地上。抱住海羽的女孩并没有因此放开，反而跟着海羽一起跌倒，正巧看到了屋内的我。

    她先是防备的瞇起眼睛打量着我，随后眼睛瞪得大大的，然后开始摇晃身下的海羽：「海羽哥，你什么时候带了一个女人回来？还没有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