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手机显示林江明的位置，在一楼表演厅里，他很想马上见到他，却又隐隐感到却步。从来只有林江明来找他，他从未主动找过林江明，他……又该用什么面目去见他？

    这么一想，他反而走向了和表演厅相反的方向，一路走出船舱。

    他走到船尾的甲板，徐徐的凉风吹来，冷静了他纷乱无比的大脑，皎洁的明月高掛天空，映照在平静的海上，成了盈盈的波光浪漫。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这是一艘即将下沉的沉船，对照gm给的四小时，应该是暗指四小时候船会完全沉没。

    但船为什么会沉？

    海象如此平静，不是天候造成翻船。天气微凉，也不像在南北极的样子，所以也不可能有冰山。船隻看起来现代新颖，照理说以现在的航海设备，在正常行驶下，应该能避开暗礁。

    林冷原抬头望向月明星稀的天空，努力地在一片星海中辨识星座的位置，藉由大熊座和猎户座寻找到北极星的位置。

    所以船的位置在北半球，而大熊座和猎户座同时出现，也说明了现在是二、三月的时候。

    从月亮西移的位置，让他判断现在的时间约是子夜，而北极星的高度让他猜测他们的位置应是在中纬度。

    远方似有岛屿林立，但天色太暗，他分不出是什么地方。

    如果这是现实，他们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有机会向外求救？

    他还来不及深思下去，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音乐。

    「青青校树，巍巍校舍，百花争艳，美哉圣华，作育英才……」

    为什么他们学校的校歌会出现在这里？

    脑中忽然有什么记忆零星闪过

    『我们学校出手可真大方，毕业旅行居然是邮轮之旅！』

    那个聒噪的声音依旧在耳边喋喋不休，听得他又是一阵厌烦，却又甩不开他。

    『又不全是学校出的。』他冷淡地回应，逕自地上前先一步登上邮轮。

    『可是学校也出了大部份啊！』那个声音快步地跟上，继续说：『只是……我以为邮轮都很大很豪华，没想到也没有想像的大……』

    『你以为只是个毕业旅行，学校能给多少经费？』

    『也是。』那声音顿了顿，就在他以为终于可以安静下来的时候，那声音又再度传来说道：『哥，晚上我们同一间房好不好？』

    脑中画面突然一闪，林江明穿着制服，那张和他肖似却带着迥然不同气质的脸，在他眼前放大，林江明脸上装着不经意一问的样子，眼里却隐隐带着期盼。

    背景是蔚蓝的天空和满是穿着相同制服学生的甲板上。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林冷原扶着头，却怎么也想不起更多的细节。

    林江明那张脸在他脑中不停地放大再放大，他总是嘟着嘴，抱怨这个抱怨那个，更多的是抱怨他。

    好像想得到他更多回应一样，不停地用话激他，然后再用着倔强的脸，隐含某种期盼的眼神看着他。

    就像刚刚在记忆里的一样。

    他那时候是怎么回答他的？

    即使想不起后续的事，他也可以想像他当时的回答。

    ——『不好。』

    林冷原手肘靠着船尾的栏杆，双手拱起靠着额头盖住眼睛，无声地笑了。

    笑着笑着，一行温热不明的液体从手掌下流出，滑过脸颊，落到脣角，渗入口中，让他嚐到了和海水一样咸湿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