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中继续念道:“七日,有一老汉上山采野果,酿成酒水,赠于城门守将,以报收纳之恩。”
好吧,这次不仅仅是拍马屁吹捧一番,直接干起实事,都军民鱼水一家亲了。
你该不会拿的是朝廷刊印的官方报纸吧?
子受面上已经有些不自然。
姚中继续念:“十日,有人言伊尹以尧、舜的仁政来劝说夏桀,希望夏桀体谅百姓疾苦,用心治理天下,桀不听,而有时日曷丧。”
一下子,九间殿内就沉默起来了。
子受也沉默起来了,这一手欲抑先扬不错啊!
这个还挺狠,前头还是尧舜,后头就变夏桀,明里是在说伊尹劝夏桀体谅百姓疾苦,暗里说的是纣王强迫流民做工还不给工钱,百姓苦啊!
啥意思?
说白了,就是指责纣王,和夏桀类比。
李靖微微皱眉,觉得有些过份了,他最清楚城外的流民都是些什么刁民。
而且很明显,报纸上的这些内容绝不是没啥文化的流民能说出来的,就是那些因为收取田赋而不满的贵族,借着流民的嘴巴说出来的。
子受心里暗喜,贵族很配合啊!不仅自己不爽,还煽动流民,完美!
这报纸上,直接都说时日曷丧,拿夏桀做典范了,这还不是昏君吗?
他之前还担心挨刺,现在想来,根本不必要,田赋触动了贵族的根本利益,他们就全是败家子,也不可能屈服!
姚中见上首的纣王脸上喜一阵静一阵的,不由得悬起了心,完全捉摸不透的君王,才是最危险的。
他试探着问道:“陛下,岂有此理啊!这报纸上是在说陛下与夏桀同等啊!”
子受端坐不动,心里很开心,尽力保持表情严肃,不敢出声,生怕笑出来。
商容却是出言辩解道:“陛下虽不敢比之尧、舜,却也不是夏桀那等亡国之君,大商有此繁荣之景,皆赖陛下之功,尧舜相隔已久,那时天下虽定,今日却无几人知晓,而今日天下虽未大定,但有小治,人人皆知陛下之功。”
“征调流民却不予工钱,兴许有些小过,但过不至于夏桀,便是尧舜,便能保证自己从无过错?”
“莫非,这千年来的君王,除了尧舜之君,便是堪比夏桀?陛下虽然称不得太好,却也不差。”
“这些言论实属谬论,还得速速彻查,将报纸封禁,严惩祸首。”
这一番话,简直让子受想给商容拔个罐再加套全身刮痧,让他卧床十天不能起,好好调理身体。
听听,这话反驳的多有道理,多有力度,核心概念不就是那一套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吗?!
群臣倒是深以为然,不说别的,纣王功大于过。
子受也知道自己功大于过,毕竟昏庸值是负的,可那功是怎么来的?
那是我干的吗?
是我吗?
别说这些,你一个封禁报纸,那就是在断我赚取昏庸值的路子啊!
子受皱眉,道:“朕向来不以言论治罪,类比夏桀又如何?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秤,若是现在人们不明白,十年后,百年后,人们也会明白,天下有万民,便有一万种不同的想法,这不足为奇,朕看,这报纸不必封禁,也不需彻查,任由它去罢了。”
这么一说,群臣却不愿意了。
他们不会捕风捉影,像费仲尤浑一样阿谀奉承,尽吹捧些有的没的,却也不会让纣王无端挨骂,背负些莫名其妙的骂名。
有人道:“陛下不以为然,却要顾及朝廷,陛下就是我大商的颜面,这些言论若不加以管制,任由其谣传,实是不可!”
又有人道:“陛下乃一国之君,平民百姓可言,却不可妄言,臣斗胆要说,将陛下与夏桀相比,无异于是在侮辱陛下名声,臣以为,理当严惩,不以言论治罪,却也得掌握一个度,不然,那就是蛊惑他人,霍乱天下!”
子受颇有些头痛起来,这还一个屎盆子扣上去了。
他如何不知这是群臣在为自己站台,表明和贵族对抗的坚定态度?
可群臣只用在冲突加剧的时候兜个底就行了,要骂就任由他们去呗!挨骂又不会少块肉!
子受很是苦恼:“卿等所言,都皆有道理,此事,三日后再议。”
这时候只能用拖字诀,一直捂着不处理,直到昏庸值结算,赚他一笔再说。
继续和群臣僵持,显然不智。
……
朝堂上的事很快就流传了出去,百姓不以为然,就当听个乐子,贵族却不同。
傅言匆匆夜会甘盆:“甘兄,纣王打算将此事带过,一直拖下去。”
甘盆道:“拖下去,麻烦的是我们。”
傅言点头:“等到腊祭与田赋事毕,朝中公卿便有空闲针对我们,到时候若是朝臣倾力,确实是件麻烦事。”
甘盆问道:“该如何是好?”
傅言沉吟片刻,道:“既然纣王想捂着,不想面对,那我们就逼着他面对,流民闹事,总得处理吧?”
甘盆犹豫道:“会不会有些过了?”
傅言摇头:“我们不过是加一把火,做工不发工钱,那些流民早有怨气了,不然谣言也不会传得这么快。”
甘盆不解:“做到这种地步,到底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