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受轻轻吐出一口气,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当下的局面,让他有些手足无措,之前连个汇报的人都没有。
这时倒也有人想起,两天前就有人来报南方有一群百姓向着朝歌的方向行来,只是这算不得什么大事,而且两天前不是上朝的日子,没法向纣王禀报。
本来是准备留着一起今天说的,但今天早朝还没开始,就因为流民暴动的事情散了朝,匆匆赶到淇水,忙着忙着,也没工夫搭理这些,最后就忘了。
商容急切地扶起一个老汉,这老汉年岁与他相仿,大概七十岁上下,只不过没他那种气度,佝偻着身子,兴许数月前都还在地里劳作着。
商容不断安慰着,这群人里没有一个能捋直舌头,想将一切问个明白,只能先行安抚。
老汉惊魂未定,好一阵子之后,才拜道:“陛下万岁,陛下万……万岁,万万岁……”
子受的脸当时就黑了,你怎么咒我早死?
朝歌之民基本已经不喊万岁,可边地之民不懂。
不过子受觉得这老汉说的也没错,这十多万人一来,自己还真就只能万岁了。
商容温和问道:“你有何名?”
老汉期期艾艾回道:“王老五……”
“年方几何?”
老汉又道:“三十七。”
便是吃瓜百姓也不能忍了,怎么能张口说胡话呢?
数数脸上的褶皱,这老汉应该和老丞相差不多年纪才是,怎么平白到了孙子辈的年纪?
贵族们忍不住笑,看来这些“民”是假的,朝廷弄来忽悠人的罢了。
王老五见此,忙道:“俺在家里排行老五,家里还有四个兄弟,都比俺大些……”
他很不理解为什么别人会怀疑他的年龄,同龄人几乎都是他这个模样,还能有假不成?
早出晚归地里劳作,也年轻不起来。
傅言却在此时忽然从人群中钻出,道:“陛下,还请让在下询问一二,老丞相久在朝堂,积威已久,只怕是吓着这人了。”
这番话颇有道理,这些百姓都是怕官的,看着官帽,都得颤上一颤。
其实是因为他确定王老五是纣王找来遮掩的人,继续让朝臣相问,岂不是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子受不认识傅言,见他出列,又身着华服,只当是个贵族,寻思着贵族总不可能帮自己,于是大手一挥,道:“问便是,朝中官员确实有些不适合。”
傅言一拱手,看来纣王也是彻底没办法了,他转而对着王老五道:“是谁让你来朝歌的?如实招来!”
傅言因为早有猜测,所以直接便问幕后指使他们来朝歌的人是谁,只要说出朝中大臣或是纣王,这事就结束了。
王老五啊了一声,道:“是……越王,越王和张将军。”
越王……张山……
傅言觉得有些奇怪,这两人都在南方,怎么会知道朝歌的变化?
还是说纣王早就料到了可能会有流民暴动,提前和张山打了招呼?
这么一说也有可能,毕竟是纣王迫使流民做工,当时他们就觉得这事儿里透着些诡异。
傅言继续问道:“那你为何要来?他们要你来你就来了?”
王老五老实道:“不来也没其他地方去,南方还在打仗,鄂城都快被堵上了,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
傅言脸色微变,这个理由倒是说得过去,故土难离,若非天灾和刀兵,贵族百姓都一样,不会随便离开故乡。
他再问:“那为何非得来朝歌?”
王老五奇怪道:“不来朝歌,还能去哪儿?”
选项只有一个,这压根就不是个选择题,除开纣王,天底下根本没别人收纳流民。
傅言不明白,吃瓜百姓也不明白。
西岐流民与北地牧民,却是面色一变,想到了什么。
王老五解释道:“离了家,俺就是流民了,看看这天下,还有哪儿地收流民?”
“朝歌连奴隶都收,还能不收流民么?再说去年也有过这事,一寻思,就来了,一路上还有张将军护卫,也没什么事,不用怕被虎狼给叼了去。”
就这?
傅言很想这么说,但他却知道,并没有这么简单。
王老五继续道:“到了朝歌,有房子,还有吃的,听说去赌马,还能等着慈善道人发钱。”
“只要能随着狩猎队打猎,说不准还能沾着些荤腥,再不济也不用担心风餐露宿,也不用担心兵戈灾害,要是还呆在鄂城,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一刀子捅了哩!”
“我……”王老五哇的一声就哭了:“俺上头有四个兄长,两个几个年前就去世了,还有两个在城外耕种,不知是被哪路兵马捋了去,也不知道是生是死,俺命苦,来朝歌,才能安定下来……”
他捶胸跌足,似是在后悔,如果早点意识到这些,兴许便能带着兄长们一同逃到朝歌了。
傅言忍不住道:“你莫非不知道朝歌要强迫流民做工?你等做了工,是不会有工钱的。”
王老五一愣:“工钱?什么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