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为何能活到了现在?”
“因为吾赐予了汝等生。”
黑裙少女威严的声音在冰原上回响。
慕师靖终于知道这种熟悉感来自哪里了——这就是自己的声音。
她回过神时,眼前已没有了人影,她立在冰面上,手上握着一柄小刀,刀身是由骨头制成的——切割怪物的少女变成了自己。
“快醒醒,快醒醒!”
天外,一个声音遥远传来,将她的幻觉打断了。
是三花猫的声音。
林守溪与慕师靖一同睁开了眼。
“你们怎么了呀?怎么突然间都不动了?那个大坏蛋呢,他逃掉了吗?”三花猫终于从悬崖下爬了上来,以它的身手,凑热闹都很难赶上好时候。
“没事。”
林守溪揉了揉太阳穴。
时空魔神死亡之前爆发出了无形的场域,纵使他们封闭五感也被纳入其中,一时失神。
慕师靖尚有些恍惚。
她的身边依旧是龙鳞镇,根本没有黑海冰川、黑裙少女。
钟无时的身体被腐蚀殆尽,只剩下一副孤零零的骨架,林守溪将其扶正,让他靠在龙鳞镇上,现在他们没有办法为他安葬,因为事情还没有结束。
残阳里,三界山边有大雾腾起。
时空魔神没有骗他们。
哪怕他被杀死,他依旧拥有最后同归于尽的手段。
笼罩了三界山整整一年的大雾开始崩溃,它崩溃的方式并非烟消云散,而是沿着山体雪崩似地淌下,淹没所能淹没的一切。
按照时空魔神的说法,这些浓雾最终会形成一片‘时墓’,墓中的一切都会静谧地死去,就像是冰块里冻着的小动物一样。
他们当然不会坐视灾难的发生。
林守溪与慕师靖也懒得去管三花猫了,只让它跟上,三花猫哪里跟得上他们的步伐?它努力地奔跑着,磨破了皮的手火辣辣地痛,它尝试用两条腿跑步,终于在几次跌倒后熟练了起来。
路上,它还偷偷解下了自己的尾巴。
它的尾巴其实是固定在腰带上的,并不是林守溪和慕师靖想得那样的,但先前战斗的氛围太紧张,它也帮不上什么忙,便想让他们轻松一些。
三花猫想找一处水塘照一下镜子,看看现在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模样,但它连这个时间也没有。
小时候怀念刚刚有意识的日子,那时候它看一切都觉得新奇有趣,认识的人也都善良和蔼,大家很喜欢它,还笑着叫它尊主。
它也很喜欢去巡视自己的领地,它的毛发柔软旺盛,尤其是胸口的白毛,厚重而威风,巡视领地之时它总会觉得自己是头狮子,它还很喜欢趴在屋顶上抱着尾巴睡觉,那时候它的梦荒诞离奇,总能把自己吓醒。
明明美好的一切,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一向没心没肺的三花猫也感到了痛苦,它只想永永远远地住在村子里,每天重复着快乐的生活,闲暇之余写书给大家看,可为什么被大家称为尊主的它,连这些小小的安宁都守护不住呢?
它感到无力。
林守溪与慕师靖都已先它一步入城。
城里的大多数人本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雾,并未当回事,但随着雾越来越大,许多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危险,但与此同时,他们的反应也变得迟钝了起来。
林守溪与慕师靖正在努力地疏散人群,指引他们往城外逃跑,但三界村足足有数千人,雾气的散播速度又这么快,他们除非有移山填海之能,否则根本救不过来。
而且,若他们一直呆在这里,恐怕也会有性命之虞。
三花猫终于来到了城里,跑过去想要帮忙,林守溪给它分配了些简单的任务,三花猫用力点头,它也明白,他们救不了所有人,其中大部分都会在雾中死去……
那……能救多少是多少吧。
三花猫努力劝慰自己,心却还是很痛,它想要开始行动,可转过身时足下一滑,又摔倒在了地上。
自己真没用啊……
它挣扎着睁开眼。
村子被雾遮蔽着,熟悉的一切一下子变得残酷而陌生。
大家都在忙,没有人来扶它起来,它只能自己努力地站起。
一路奔跑过来,它的脚磨出了水泡,手上细嫩的肌肤也不再完整,痛意像是牵扯它手脚的线,令它一度失去平衡。
眼泪簌簌落下,三花猫不停尝试,咬牙起身。
终于,她站了起来。
她扶着墙壁站在街道上,身子一点点挺直,视线也越来越高,接着她的手放开了墙壁,终于像人一样立得笔挺。
无人注意到这一幕。
但没有关系……
她终于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了。